雖說達米安·奧古——現在已經正式更名為達米安·韋恩的刺客聯盟繼承人擁有幾十個博士學位、能拎着一柄武士刀和國際知名雇傭兵喪鐘五五開、擅長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殺人技巧……但他本質上其實還是個12歲的小男孩。

所以也許就連他本人都沒有意識到，剛來哥譚的他是非常渴望來自布魯斯的認可的。

所謂的‘他要在哥譚建立自己的規則’其本質訴求也不過是讓父親看到自己。

達米安不是很想承認，有時候他覺得提摩西·德雷克、傑森·陶德和理查德·格雷森才更像是蝙蝠俠的家人，而他反倒如同一個格格不入的入侵者。可明明他才是蝙蝠俠的血脈之子。

刺客聯盟少主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他在看清這個事實之前先行否定了這個可能。所以他拒絕和布魯斯解釋他過兩天打算去打斷那幾個孩子的腿不過是因為發現了可疑的線索，想要挖出他們背後隐藏的可疑勢力而已。

在布魯斯不問緣由，先批評他手段暴力之後，達米安決定無視蝙蝠俠自己進行調查——原本他也就是這樣計劃的。

等他查到誘導學生将違禁品市場拓展至校園的幕後真兇，就把對方的屍體甩到蝙蝠俠面前。他會讓蝙蝠俠意識到，想要遏制犯罪行為，就隻有變得比罪犯更邪惡才行，暴力才是通往和平的唯一道路。

蝙蝠俠的仁慈隻會讓他一次又一次被罪犯玩弄于股掌之中。

這是刺客聯盟和塔利亞教給達米安的生存法則——變得比所有人都強大，消滅所有擋在前方的阻礙，然後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艾爾維斯乖巧地窩在達米安懷裡，看着男孩一言不發地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上，表情冷漠地盯着天花闆。

“喵——”别難過啦，等會我變成人主動去警局認罪，肯定不讓你被爸爸罵。

艾爾維斯真的很愧疚。

倒不是為打傷别人這件事——那幾個家夥完全是活該，而是因為他的好朋友達米安似乎為他背下了黑鍋。

闖禍的是他。

“我沒有難過。”達米安像是知道小貓咪正在安慰他，他翻了個白眼從床上坐起來，捧着小貓咪的臉，認真說道，“我隻是覺得布魯斯過于優柔寡斷，他真的是母親口中那個強大到無所不能的人嗎？對此我表示懷疑。”

塔利亞說過，蝙蝠俠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類，不僅是身體，更重要的是心靈。

但是達米安現在無法理解。

如果蝙蝠俠早點殺掉阿卡姆瘋人院裡的家夥，他不是就能讓哥譚變得更好了嗎？任何手段，隻要能通往正确的目的地都是可以使用的，這難道不對嗎？

“喵嗚~”艾爾維斯把爪爪塞進達米安的手心。

你說的都對，你是最棒的。

達米安綠色的眼睛裡流淌出笑意，他捏了捏小貓貓的肉墊，看着‘凱撒’尖銳的爪子彈出來又收回去。

“與其擔心我，”達米安說道，“不如擔心一下等會你會不會消化不良。如果今晚你不舒服，明天就必須取消貓罐頭了。”

“喵！”抗議！！

布魯斯站在門口，透過門縫看着房間裡和小貓嬉笑打鬧的孩子，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知道達米安是個天才，但是達米安不過12歲的年紀和瘦小的身影也讓他不自覺地隻是将達米安當作一個聰慧過頭的孩子，而不是一個理論上幾乎熟知這個社會一切運轉法則的天才。

雖然布魯斯本人也同樣是個熟悉各種心理學流派、精神分析和兒童教育理論的人，但他依舊無法将這些溫情脈脈的東西套用到自己和達米安的相處過程中。

一來，他本人也不過剛剛得知自己有達米安這個兒子——半個月前塔利亞才告知他這件事，并且當天就讓他把達米安接回韋恩莊園了；二來，達米安顯然是個已經擁有完善自我和成熟三觀的孩子，兒童心理學那一套在他身上壓根不會有任何效果，而他也确實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和達米安培養感情。

在面對達米安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因為達米安是他的親生兒子而認為達米安需要被他‘教育’，他對塔利亞的防備心正在不自覺地延伸直達米安身上。所以剛剛在電話那頭的校長說‘達米安和中學生打架，并且打斷了他們每個人的鼻梁骨’之後，他腦海裡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念頭是‘果然，這孩子已經被雷肖古和塔利亞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教壞了’。

布魯斯忍不住反思自己。

他是不是一開始就帶着有色眼鏡在看待達米安？

或許也正是這樣的緣故，他會下意識地用放大鏡去尋找達米安這孩子身上一切屬于刺客聯盟的特點，但他或許忽視了更多達米安身上的優點。

阿福說達米安和他很像，不過布魯斯以前總覺得管家說的是相貌上的相似。但是，達米安也不過是個12歲的孩子，他或許有機會以身作則，讓達米安變得更喜歡‘蝙蝠俠’的風格一點。

雖然不是新手父親，但在面對每一個孩子的時候都顯得異常束手束腳的布魯斯歎了口氣，想了想還是離開了房間。

也許晚餐之後他應該和達米安正式聊一聊，這件事原本在達米安來到哥譚之後就應該馬上進行的，是他潛意識裡一直在拖延。現在是時候來一場父子之間的談話了。

不過，事情真的會像布魯斯設想的一樣順利嗎？

答案是，當然不會。

就在盡職盡責的管家先生已經準備好營養均衡、美味精緻的晚餐，就連小貓貓凱撒都擁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座位——就在達米安旁邊之後，布魯斯發現，他的小兒子失蹤了。

連帶着一起失蹤的，還有達米安帶回家的那套刺客聯盟的制服和武士刀。

小貓貓當然也一起不見了。

“哇哦，”提姆在哥譚的夜色中為自己沖了一杯咖啡，然後十分豪邁地一飲而盡，“這一天終于來了，比我預測的提前了兩天。恭喜你布魯斯，你達成了‘所有兒子都會離家出走至少一次’的隐藏成就，需要我為你鼓鼓掌嗎？”

布魯斯轉身，迎接他的是阿爾弗雷德管家先生不贊同的眼神，西裝筆挺的老先生從鼻子裡擠出一個冷漠的‘哼’。

布魯斯知道，這是給他下達的最後通牒——阿爾弗雷德早就讓他在晚餐前和達米安好好聊一聊了，結果他還是沒有。

如果他今天不和達米安修複好岌岌可危的父子關系，那麼接下來的一個月内，他都絕對不會在餐桌上看見除了打成綠色泥巴的蔬菜糊糊和腌黃瓜三明治之外的任何食品。

布魯斯歎了口氣，匆匆将一塊面包塞進嘴裡，走進書房。

……

另一邊，離家出走的小孩正帶着他的寶貝貓貓在哥譚的夜色中冒險。

艾爾維斯趴在達米安身後的兜帽裡随風飛舞，他張大貓嘴目瞪喵呆地看着周圍匆匆劃過的夜色，俨然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