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靜中，烏潭率先朝前方走去，他從那被屍體遮掩的角落看到了一小點大約是魚尾的東西，這并不是錯覺，近了之後就更加清晰，那魚尾的範圍也越來越擴大。

烏潭步伐越來越快，終于看到了全貌。

被那棟木屋遮擋住的全貌，與那片血色完全區分開來的。

人魚的屍體。

三三兩兩，完全不同于剛才的數量和視覺上的震撼，他們隻是安靜地散落在那條幾乎快要幹涸的河水邊，都朝着那泛着渾濁的土色的細流。

像是朝聖一般。

明明看剛剛那篝火的模樣其實也沒有過去太久，但是這些人魚的屍體卻好似已經經曆了漫長的時間。

他們身上原本應該是跟之前的紫蒲一樣黃綠色滑膩的附着物，此刻都變得幹燥，甚至帶着全身的皮膚都皲裂開，露出裡面猩紅的嫩肉。

面容看不清晰，連雌性雄性都看不大出來，隻有一雙雙眼瞳晶亮，像是珍藏的寶石一般散發僅剩的光彩。

身後傳來腳步聲，烏潭卻還是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頭腦幾乎空白，隻有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他們死前在想什麼呢？想念那片熟悉的大海嗎？還是渴望眼前河水的沁潤？換一種說法，是對死亡後不能回歸大海的遺憾，還是隻剩下對生的渴望。

但現在也沒有誰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了。

穆奚在他身邊站定。

之後才是赫其，他們都沉默着。

良久，赫其才出聲，嗓音有些沙啞：“我去叫他們過來。”

很少見的十分低沉，在寂靜的這一片中也是十分微弱的音量。

烏潭這才被喚醒似得，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赫其：“那你去叫他們過來，我們先收拾一下……他們，帶他們回去，葬。”

他說着，回頭又看向人魚們的屍體，透色瞳孔在天光的照射下依稀閃爍着跟人魚們的眼睛一樣的光芒。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雙黑色眼眸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他，穆奚這才側眸也跟着看向那群屍體，并沒有反駁這個“我們”。

赫其看看那群人魚，眸中滿是不忍，便也點點頭，匆忙轉身離去。

“等等！”烏潭突然想到些什麼，叮囑道：“不要讓紫蒲過來這邊。”他指指眼前這群人魚的屍體。

赫其認真應下。

這邊烏潭跟穆奚對視一眼，開始幹活，也不打算多此一舉做什麼清潔工作了，不然一個不小心恐怕連屍體都不能保存完整。

于是就隻把屍體一具具裹好放進了空間，在一個沒有放東西的角落放好。

這不需要多長時間，于是沒多久他們就從這裡離開，跟多尾魚們會和了，在此期間，大約是赫其說了什麼，不僅是紫蒲，連多尾魚們也沒有過來的。

出來後穆奚也隻是默默跟在烏潭身邊，在外面的多尾魚們也看到了外面的那些獸人們的屍體，但是現在這種場景已經足夠震懾其餘的獸人族群，甚至比他們之前想到的結局還要更加适合這些獸人一些。

所以多尾魚們默契地避開了這些屍體，開始搜索起了這一整片屬于食獸人族的領地。

至于邊上呆滞的幾個俘虜，自然是送去與這些獸人作伴。

血液揚起，紫蒲從自己那個角落起來，看見了那幾個獸人的下場，靜靜地露出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些獸人醜陋猙獰的面孔，薄薄的耳鳍動了動。

“嗬嗬”的透過幹澀仿佛通風的喉嚨傳出來，他們也被抛棄在那片血色中，為土地貢獻自己的一份色彩，朝天的瞳孔組建失去焦距。

隐沒在水池中的唇角緩緩上揚。

邊上紫露注意到，連忙上前想要把紫蒲挪開，怎麼能讓這麼小的幼崽見到這種場面呢？

此時已經歸隊的烏潭看出了她的想法，上前攔住了她的動作。

紫露不解地看過來。

烏潭壓低聲音，視線仍舊還在紫蒲身上，小人魚似乎是看得太入神了，平時的敏感也沒有上線，并未注意到。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希望看到這一幕的。”

紫露頓住了動作，最終點了點頭。

*

等呀等，等呀等，朱砂覺得自己等了可久可久了，雖然每天都可以跟小像素人烏潭見面，但是這怎麼一樣呢？

朱砂這麼想着，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碧卓囑咐着留在這裡幫他看着兩個弟弟了。

小紅魚彎曲自己的胖尾巴，自己捋着自己的尾鳍，忙活了一會兒又去梳理自己的頭發。

雖然每次碧卓的态度都是一樣的鄭重，可是朱砂卻在一次一次的平安無事中失去了最初的熱情。

當然，遵守諾言的朱砂是不會擅離職守的。

小紅魚理直氣壯地将自己之前的那些任務過程中睡着的片段都忽視掉。

朱砂閑不下來，沒一會兒就又低頭拎起來自己腰間那個不合尺寸的小白包來看，還是露出一個小小的孔，小心翼翼往裡看，一片昏暗。

哎，自從烏潭離開，小白安就沒有醒來過的，他們之後才發現的這件事，朱砂還哭唧唧流着眼淚跟烏潭哭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