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陽下山,就在萩原研二也以為這次還是等不到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停在了附近。
萩原研二一下就聽出了這是本田的引擎聲音。
而他在那天去東京做客的時候,的确是有瞟到一輛本田車的!
萩原研二立刻抓住了松田陣平的手臂,雖然猜到了,但還是不可思議地看向那輛車走下來的人。
松田陣平也有些錯愕地看着那道不算陌生的背影。
萩原研二之前挖過的痕迹已經沒有那麼明顯了,但是中沢光一郎還是很迅速地找到了正确位置,然後蹲下身,用自帶的小鏟子,挖開了那塊地。
比起萩原研二,中沢光一郎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
夕陽的餘晖灑落在這片廢棄的小公園,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看着那個屬于大人的背影此刻正用手小心翼翼抹開了盒子上的泥土。
松田陣平的視角之中就是如此,但在萩原研二的視角之中,他可以看到原本安靜坐在秋千上的大姐姐,此刻正跪坐在中沢光一郎的身側。
雖然無法幫上忙,但身體還是下意識地去幫着抹幹淨盒子上的泥土。
明明應該是足夠滑稽的一幕,大姐姐看起來隻有20來歲,但是中沢光一郎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萩原研二安靜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看着陽光灑下的金色穿過大姐姐隻落在中沢光一郎一個人身上,看着那雙淺棕色的眼睛之中全然的屬于母親的愛意。
一點也不奇怪。萩原研二想。
雖然對他來說是大姐姐和叔叔,但的确是母親和孩子。
萩原研二還記得從松田陣平的拳擊館叔叔那邊得到的消息,為了确定這次沒有認錯人,所以萩原研二是先問清楚了的。
根據拳擊館叔叔所說,中沢光一郎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他的母親當年是在未成年的時候懷的孕,沒有丈夫。所以中沢光一郎從出生起就受到了周圍的指指點點,偏偏他的母親身體又不好,年齡還小,所以當年吃足了苦頭。
這也是中沢光一郎選擇學習拳擊的原因,他想保護自己的媽媽。
隻是在他學成之前,他的媽媽就已經病逝了。之後沒多久,中沢光一郎就被親戚家接走,沒怎麼見過了。
拳擊館叔叔說完之後才頓住,喃喃自語着“和你們說這些做什麼……”便停下了感歎。
年輕的媽媽,和保護媽媽的孩子。萩原研二安靜地看着這一幕,看着中沢光一郎擦幹淨手,才有些顫抖地拆開那兩封信。
萩原研二沒有打開過那封信,不知道裡面寫了什麼,他隻能看到跪在那裡的男人突然就崩潰了。
就像是那個失去了母親的年幼的孩子從未長大過一般,年少的影子在此刻和他重合。
年輕的母親在一邊輕輕拍着男孩的背,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隻安靜又溫柔着擁抱着、安撫着自己的孩子。
中沢聖子停留的地方不是原本居住的房子,也不是醫院,而是和孩子締結約定的公園。她是被約定束縛在此地的地縛靈,她獨自在這裡度過了無數年月。直到此刻,她的孩子挖開那層土,打開了那個寶盒,親手完成了這個約定。
他們結束了曾經的約定。
所以萩原研二看到了,他甚至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夕陽的餘晖,還是中沢聖子身上散發的金色光彩。
那不是陽光透過幽靈軀體的色彩,萩原研二眼圈泛紅,眼前化為了一片迷霧。但是他用力擦擦眼睛,讓自己的眼睛倒映着那幸福的畫面。
他看到了最後的最後,他的幽靈大姐姐,中沢聖子,對他露出了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微笑。
她說。
——謝謝你,小研二。
這是萩原研二第一次看到幽靈成佛。
那耀眼的、代表着希望的光彩極為溫暖,絲毫不會刺目,卻又叫萩原研二好像被閃到了眼睛一般,眼淚汪汪如何也無法停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有些小感動的松田陣平一回頭,就看到了哭得不能自己的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最終,松田陣平發現自己還是完全搞不懂這個名為萩原研二的個體。
第二天,小公園附近圍上了圍欄,還未被拆除的秋千上,也不再存在一個會露出溫柔笑容的幽靈大姐姐了。
刻意繞路的萩原研二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感歎,結果他一回家,就從爸爸口中得到了新的消息。
“對了,研二。”在萩原研二沒什麼精神擡起頭的時候,萩原爸爸開口說道:“你知道嗎?”
“那個案件有了新的進度,說是兇手自首了。”
“……嗯?什麼案件?”萩原研二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你朋友爸爸卷入的那個案件,明明一直都沒有抓到兇手,結果兇手突然就自首了啊。”在萩原研二發愣的目光之中,萩原爸爸繼續道:“兇手好像叫做……嗯,中沢?”
“據說和死者鬥毆的原因,是對方說了對自己母親極為失禮的話。”萩原爸爸歎息一聲:“也是可憐人……”
萩原研二的筷子突然從手中掉落了,他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