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理事官。”
黑田兵衛點頭緻意,徑直走到走廊的盡頭,推開審訊室的外門。
透過一層隔音玻璃,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飛鳥徹羽那雙,翼展四米有餘的潔白羽翼,和對方在白熾燈光下,水晶一般剔透的華麗魚尾。
蒼白微卷的長發,像是沙灘上白色的浪花,被一支纖長筆直的紅珊瑚高高簪起。
光看背影,就無愧于是傳聞中以美貌聞名的塞壬。
飛鳥徹羽捧住對方那張驚慌失措的臉,循循善誘:
【……說說嘛】
“我不……不想……”
【說說看,你自己想說的】
“不……不……”
【想的】
……
【言靈】還真是可怕。
黑田兵衛看着一鏡之隔,開始一五一十招供自己前三十八年精彩履曆的,公安攻堅三天三夜都沒能啃下的硬骨頭,如是想到。
通過言語役使生靈,隻要他願意,就可以将對方變成聽話的傀儡。
如若不是魔法端的溝通和養成成本過于高昂,公安真的想要組建一支全部由魔法師組成的特殊隊伍。
不過眼前的這位是個例外。
飛鳥徹羽,19歲,原身塞壬,組織叛逃實驗體,代号香槟。
于幾年前偷走組織核心實驗成果,可以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人複生的寶石潘多拉後叛逃,并順手在M7實驗室放了把火,現在“香槟”的懸賞即使幾年過去,依然榮登暗網身價榜首。
之後在機緣巧合之下,被同樣調查潘多拉的黑羽家收養,自此,組織的香槟像是其他有70億同類的人類一樣,做好易容,藏匿在人類社會,如魚入海,無處尋蹤。
直到兩年前的“黑羽盜一表演失誤意外身亡”,才迫使塞壬不得不摘下那張平平無奇的易容,加入公安,重新卷入到和組織對弈的洋流中。
審訊工作進行到這個份上,當然也沒什麼繼續的必要,飛鳥徹羽推門出來,點點頭就算是和自己的負責人打過招呼。
眼前的少年背對光源,白熾燈刺眼的燈光穿過蒼白的發絲,像是在腦後綻開的光暈。
再往下,是一雙明媚的鴛鴦眼,右眼尾墜着三粒并列的、殷紅的淚痣。
沒有眼白,左金右藍,像是陽光普照下的地中海面,甘甜醉人的酒紅葡萄。
飛鳥徹羽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在那雙眼睛裡面,看見平靜海面下的暗流湧動,和眼前人不可訴諸于口的私心。
沒吭聲——他在等着對面訴說來意。
“在潛伏的同事傳來消息:組織那邊準備下套,清理障礙。”
飛鳥徹羽蒼白的雙手擠出兩泵酒精凝膠,仔細搓洗消毒自己剛剛碰到那個渣滓皮膚的每一處縫隙:
“沒必要管,反正都知道隻是針對‘飛鳥徹羽’的行動,而不是叛徒香槟,可想而知組織投入的精力肯定沒法相提并論,折騰一趟收益不夠誤工費——我們最近很閑嗎?”
不應該啊,明明這個月光在組織産業鍊裡面的社長就查了21個……今天七号。
工作應該飽和才對啊。
飛鳥徹羽接過裝在密封袋裡,厚厚的一沓紙質報告。
不出所料,沒提潘多拉,沒有長相,沒有名字,沒有半點和飛鳥徹羽有關的描述——哪是什麼組織追殺叛徒?分明就是最近财政損失慘重,狗急跳牆急眼了。
随着少年輕輕欠身而前後搖晃,胸前墜着的,足足有成年人眼球大小的绯色寶石,在慘白的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紅光。
“上面的意思是,叫你去一趟。”
飛鳥徹羽掀起眼皮,頂着那張好看到瘆人的臉,盯着黑田兵衛的眼睛,诘問三連:
“拿我釣魚?你認真的?我很弱的?”
在組織的實驗經曆,早就掏空了飛鳥徹羽的健康,好在是有潘多拉吊着命,不然高低讓辦公樓大門口的兩棵櫻樹嘗嘗海味。
……想想還是算了,死後埋在警視廳門口也太地獄了。
“之後你的任務報告會錄入公安系統,至少把‘魚餌’掙回來。”黑田兵衛不置可否,“發揮你的種族特性——塞壬不是很擅長引誘人類嗎?”
飛鳥徹羽哂笑一聲。
“好啊,但我可不能保證,究竟引來的是缪斯女神,還是英雄奧德修斯。”
*
東京,新宿,歌舞伎町,籠目酒吧,晚10點4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