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哈……”
半長頭發的青年在課桌上,攤成一張貓餅,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還有最後一節課——等下了課我們一起去醫院看小陣平吧。”
金發首席欣然同意:“好啊,順便把這周的作業一起帶給他。”
“哇,小降谷,超記仇的,”萩原研二揶揄兩句,秉承着好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再說”的優良指導思想,提醒道,“别忘了還有咱們昨天晚上的檢讨。”
“話說,我們好像是要來新同學了來着?”
伊達航皺眉回憶,自己今天早上去教官辦公室的時候,好像聽了一耳朵。
“不過我們都開學幾個月了才來報道也太奇怪了一點吧?”
“好了——都靜一靜,”一身正裝,滿臉嚴肅的教官敲了敲講台,示意這群被假期沖昏了頭的臭小子們先收收心,至少老老實實坐在教室裡先上完假期前的最後一節課,“長野警察學校來了位交換生,大概要交流一個月——進來吧,先簡單做個自我介紹。”
應聲從教室前門進來一名少年。
許是因為還沒能領到制服的緣故,少年穿着簡單的白襯衣加黑色運動褲,在講台角落的粉筆盒裡面撿出一支粉筆,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鸢尾彌生。
這就是飛鳥徹羽的新馬甲了。
“去找個空位坐。”
空位置有兩個:
一個堆滿了東西,但是亂中有序,顯然主人很有自己的想法。
另一個卻是完全的空桌子。
——前者屬于現在還沒出院的小卷毛松田陣平,後者屬于已經辦理退學手續的淺井和人。
飛鳥徹羽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能看見四個明顯的魔力來源,或者說一個——其三個應該是因為近距離接觸沾染上的結果。
少年掀起眼皮,隔空和上挑眼的青年對上視線,然後又不着痕迹地錯開。
諸伏景光,在飛鳥徹羽的視線裡,整潔得體的警校制服和旁邊的同學别無二緻,隻是上上下下拍滿了血手印。
……找到了。
于是萩原研二就看見新同學遲疑了一下,徑直走到降谷零面前,指節輕輕扣了扣金發首席的桌子:
“同學,方便讓個位置嗎?”
措不及防被挑釁的降谷零:“……我?”
一般有點社交常識的人都知道,有時候對方使用反問語氣,不是代表他有疑問,而是他認為你有問題。
偏偏罪魁禍首看起來毫無自知之明,理直氣壯地點點頭:
“是這樣沒錯,教官剛剛說讓我找個位置坐——所以能麻煩你讓個位置嗎?”
“不可以嗎?我想和他坐。”
措不及防被點名的諸伏景光:OvO?
一邊旁觀的萩原研二:O-O!
新同學,恐怖如斯!
因為長相特殊,一入學就招緻許多流言蜚語,但是用實力一一回敬的降谷零:
“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飛鳥徹羽不說話,盯着他。
降谷零也不甘示弱,瞪回去:“你想要别人就得給……”
“還上不上課了?!”
半截粉筆精準地打在飛鳥徹羽的後腦勺,然後摔在地上,斷成更短的兩截。
原本氣氛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像是突然被扼住了脖子的大鵝,還沒演變成一場事故的小糾紛就此不了了之。
真勇啊。
萩原研二眼見着新同學抽開自己旁邊的椅子,将背包塞進抽屜裡,摸出一個本子一支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他顯然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邏輯,完全不關心周圍人的看法,我行我素的程度仿佛和周邊人根本不是一個物種。
并且根本沒有什麼,剛來第一天要給大家留下一點好印象的形象包袱,毫不猶豫地打破所有不相幹人的幻想。
右手托腮,左手拿筆,視線落在面前的過道,神遊。
新同學坐在教室最靠窗的角落裡,下午明媚的一片陽光逃過窗簾的圍堵,映照在少年的身上,虔誠的親吻少年精緻的眉眼。
被風鼓動的藍色布簾像是翻湧着的微涼的潮汐,在陽光下金光閃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久久不能平息。
偏偏對方絲毫不受影響,手中不停,從萩原研二這個角度,正正好好可以在反着光的筆記本上,很清楚的看到對方在紙面上的所有内容:
火柴人連環畫。
豆豆眼,圓腦袋,水滴型的身體,簡化成短線條的胳膊腿。沒有文本,但是筆者神态抓得很準,完全不影響理解。
大概是一個……種“土豆”的故事?
紙面上的小人原本有一個完整的身體,每走一段路就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來一塊,被丢棄的部分就随手扔在路邊,然後很快就又長出一個新的小火柴人。
有點像把發芽的土豆切成小塊,然後每一塊都能長成一個新的植株。
——土豆種植手冊,地獄版。
故事挺簡單,畫風也可愛,顯得“分屍”這種事情也很詭異的童趣了起來。
臨近放假的最後一節課,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浮氣躁,萩原研二也不例外。教官講的東西早就預習過了,實在聽不進去,倒是看新同期新鮮産出小人書看得津津有味……
然後就看到故事的最後一話打了一個大大的問号。
偷窺者下意識地擡起眼睛,對上對方那雙圓潤的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偷看被發現了。
萩原研二被抓包了也不顯得窘迫,很是淡定的Wink一下,像是普渡衆生的菩薩,平等的向遇見的所有人散發魅力。
新同學默默轉過身去,換了一支筆另翻出一張綠色的彩紙在上面寫些什麼。
但是這次被對方的背影擋着,沒能看到。
飛鳥徹羽撰寫完最後一筆,将這張紙完整地撕下來,紙頁在少年纖細的指尖折疊反轉,捏出來一隻醜兮兮的小青蛙。
即使是萩原研二的情商,也實在沒有辦法昧着良心,說出“可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