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很久很久,利口酒再回想起香槟的時候,都感覺是一場沒辦法釋懷的噩夢。
就像是在海邊,原本聲勢浩大的海波,迎來了一場退而不反的潮落,旁人是驚愕也好,贊歎也罷,隻有自己知道要完蛋了。
——海水倒灌往往是海嘯的征兆。
香槟第一次表現出對組織實驗強烈的反抗,是在利口酒懷孕七個月,放産假準備生産的時候。
在此之前她已經在家裡休整了兩個月,偶爾遠程電話處理一下工作,保證實驗組上下正常運行。
或者和香槟視頻一下,安撫他的情緒。
起初塞壬對她的離開反抗劇烈,為了争得他的同意,利口酒再三表示“一定會回來”之後,才勉強讓他接受。
直到在開車去組織醫院産檢的路上,宮野艾蓮娜接到了來自實驗室的電話。
“利口酒,不好了!香槟失控了!”
通過同事颠三倒四地描述中,她勉強拼湊出一個模糊的流程:
從三天之前,香槟開始突然開始歇斯底裡地哭叫,拒絕實驗,拒絕進食,拒絕所有人靠近,甚至拒絕停下來。
介于他一貫的“良好表現”,研究員起初嘗試情緒安撫,無果後無奈使用鎮定劑,但是在藥效過去之後,又開始新一輪的周而複始。
他才6歲,總用鎮定劑身體肯定受不了的。
“在那之前有做什麼實驗嗎?”
“三天之前,他在一次皮試後出現了過敏現象……”
行吧。
利口酒歎了一口氣,調轉車頭,改為向實驗室駛去。
“媽媽我們要去哪呀?”
宮野明美抱着自己最喜歡的兔子布偶,從後座探過腦袋。
“去媽媽工作的地方,見一個……”
宮野艾蓮娜才恍然,香槟和自己的女兒也差不多是同齡。
車子緩緩在實驗室的門口停下,女人親親在後座上的女兒,打開車窗。
“……在車裡坐一會吧,媽媽很快就回來。”
“利口酒大人,您可算是來了!”
被香槟折騰得焦頭爛額的研究員早早就在門口翹首以盼,連忙領着她去觀察室。
宮野艾蓮娜推開門進去,就見到被束縛帶牢牢綁在病床上的香槟,正在挂營養液。
——折騰了三天,再不挂水真的要熬不住。
原本哭累了睡着的小孩,被推門聲驚醒,又開始準備新一輪的折騰……
在看到宮野艾蓮娜那張臉的時候戛然而止。
連續三天高強度工作的嗓子已經啞的變調了,但是宮野艾蓮娜還是半聽半猜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騙我。”
“……沒有騙你,這不是回來了嗎?”
“騙我。”
“沒有騙你。”
“騙子。”
宮野艾蓮娜:……
她退出這間病房,不出預料的聽見了塞壬的尖叫聲,宮野艾蓮娜隻好假裝沒聽見,低聲和周圍的同事耳語:“他一會還有實驗安排嗎?”
得到否定的答複後,她點點頭,重新推門進去,尖叫聲戛然而止。
“跟我出去一晚上怎麼樣?”宮野艾蓮娜看着他那雙哭散了的眼睛,“去我家吃晚飯?”
“利口酒大人,這……”
“沒關系,研究員住的地方不也在組織的管控下嗎?”
他跑不了的。
“出去?”
“出去一會——但是你要帶束縛器。”
香槟點點頭。
*
宮野明美在後座上早就等急了,終于看見媽媽,領着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小女孩。
“媽媽!”
宮野艾蓮娜将香槟也送上車,關好車門,啟動車子。
宮野明美對這個好看的小孩很感興趣,抱着自己的兔子布偶湊過來:“我叫宮野明美,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看起來比我小一點,應該是妹妹吧?
香槟雙手被秘銀扣住,往角落裡面縮了縮。
宮野明美注意到了他攜帶的手铐上隐隐約約有刻的字,就湊過去,拉過他的手,仔細辨認道:
“S……U……K……I……”
是他的編号。
香槟像是被燙到了手一樣,甩開她,又往車門上靠了靠。
“他叫香槟,明美,别靠那麼近。”
被寵愛的小女孩撒嬌道:“對不起嘛——他是男孩子啊?!”
在日語中“她”和“他”有明顯的語音差異。
“可是他頭發好長?”
實驗體留長發是為了方便取樣。
即使香槟不肯說話,宮野明美還是忍不住偷瞄他:
長得好好看。
就像是其他同樣這個年齡的其他孩子一樣,有着一頭華麗卷發和一張漂亮臉蛋的,會動會說話的香槟,比小女孩夢想中的所有公主娃娃加起來還有吸引力。
好想和他一起玩哦。
宮野明美勾勾香槟身上,藍标條紋病号服的袖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認錯的。”
“和我說說話嘛……”
“你今年幾歲啦?”
但是不管怎麼說,香槟都沒有回應。
……好朋友好像生氣了。
宮野明美有些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