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流奔騰的夜幕裡,一輛顔色漆黑但是款型一點也不低調的保時捷緩緩停在小巷不起眼的角落,駕駛座上面的男人頂着眼下淺淺的黑眼圈,嘴裡叼着燃着隻剩一半的煙頭:
“……下車。”
伏特加應了一聲,被趕下駕駛座,丢在了巷子裡隻好接下來跟科恩和基安蒂一起回去。
也許大哥之後還有什麼其他的安排——反正大哥這樣做總有大哥的道理。
帶墨鏡的大塊頭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也沒怎麼細想,這也是琴酒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的原因之一:
像琴酒這樣的領導者,注定不會喜歡太過聰明的下屬。
處理樋口和基安蒂兩頭跑,在路上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算算藥效,飛鳥徹羽應該早就醒來了才是。
脫離了工作的狀态,琴酒換上常服紮起頭發,即使不會脫胎換骨般的易容術,憑借改變體态和氣質,也可以完美融入到愚鈍的羊群中。
不論是日用品還是衣服,都不能像之前那樣,随便打個電話就可以躺在安全屋裡面叫後勤人員送來——這些都會要留記錄,方便後續的财務組報銷的。
琴酒本身不介意這種方方面面的掌控,這有利于安撫BOSS那顆脆弱又敏感的老邁心髒,他自己說實話也沒什麼好隐瞞的秘密。
最多隻是藏匿些許各種飛鳥徹羽大概是一拍腦門送來的,多是亮晶晶的新鮮玩意。
但是不包括這種時候。
琴酒該怎麼解釋,自己有天突然縮水了二十公分,還分裂出來另一個自己要多一份日用品?
扭轉帽檐遮擋攝像頭,從便利店裡面挑選了家中缺少的日用品,拎着大袋小袋的東西丢進後備箱,走進服裝店。
服務也包括在昂貴價格中的一部分,店員殷勤地向眼前沉默寡言的男人介紹着什麼不同的經典款式什麼不同的時興款式,聽得琴酒頭大。
天知道他有多長時間沒有自己挑過衣服了:經典皮膚黑風衣黑禮帽就像手槍一樣,是流水線産物,隻要出現空缺就會補充一模一樣的填進衣櫃,偶爾幾件突兀的常服……大多來源于某個堂而皇之地搞跟蹤,但是從來不露面的叛徒。
啧。
想到飛鳥徹羽,琴酒的心情又開始變得不爽,感覺挑選衣服是在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都穿一樣的有什麼不好?
導購員小姐很微妙地感受到了男人越來越不耐煩的心情,默默在心裡為自己即将飛走的獎金和提成默哀。
……看起來根本就沒有聽進去的樣子啊。
沒關系的,烨子,能每天堅持來上班,對着每一個來來往往的客人陪笑臉賺點窩囊費已經很了不起了,就算是偶爾遇見幾個根本不願意聽,而且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客人又怎麼樣呢?
他能殺了我嗎?
活着已經很了不起啦:)
“這裡,一直到這裡。”
琴酒感覺比起自己,喜歡亮晶晶好玩意的飛鳥徹羽可能更喜歡做挑挑揀揀的工作,指尖點到最邊上的一件,一直劃過一整排,囊括了所有剛剛有被介紹到的,不知道究竟哪件是經典,哪件是流行的布料。
“每樣一件,全都包起來。”
——讓飛鳥徹羽自己操心穿哪件去吧。
欸?
欸……
欸!!!!!!!!
好在對方并不是自己手下的蠢貨,也不是和自己任務相關的蠢貨,所以琴酒懶得和愚鈍的羔羊計較,耐着性子再重複了一遍。
“哦哦哦……好的好的!”
導購員連連點頭,生怕到嘴的鴨子飛了。
“請問是自己穿還是……需要什麼尺寸的呢?”
話說到一半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這是問得什麼廢話,這種客人肯定不會是那種會自己挑衣服的類型吧!
琴酒還真拿不太準該選多大碼數,感覺對面這個傻樣,直接說身材數據也大概率聽不懂的樣子,所以幹脆也别浪費口舌:
“這麼高,”伸手比了比自己的下巴,然後再在自己腰間截出一段距離,“腰這麼寬,腿長到這裡,肩寬……”
導購員連連應聲,沖進隔間的倉庫,翻出一件件打包好,足可以用“虔誠”二字形容地刷了信用卡,顫抖着雙手遞過去,感覺自己自從入職以來,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真誠的時候:
“歡迎下次光臨!”
一定要再來啊拜托!
*
飛鳥徹羽斜倚在窗沿,一隻漆黑的小龍努力撲棱着翅膀落到他的指尖,低聲呢喃着龍語。
“買了多少件?”
薇薇安雖然知道他肯定早就聽清楚了,但還是再重複了一遍:“三十七件上衣,二十八條褲子,七套睡衣……”
“好好好我知道了,别念了。”
飛鳥徹羽光是聽着就覺得頭疼,難道自己在自己都不知情的什麼時候,學會了有絲分裂嗎?
“購買記錄和其他相關的證據,竹取已經抹除掉了,公安那邊剛聯系了安東尼在進行側寫,我也通過氣了——您能别摸我的龍角嗎?”
雖然不是什麼隐私部位,并且每年都會像鹿角一樣正常脫落,但是一想到塞壬雁過拔毛的土匪德行,薇薇安害怕他摸多了可能就留不到今年正常脫落的時候了!
飛鳥徹羽悻悻地放下了手,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
好在薇薇安早就知道自家上司是個什麼水平,也沒怎麼計較。
“您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飛鳥徹羽又開始裝死。
“雖然短時間内異常處理課可以正常運轉,但是太長時間脫離崗位還是會出亂子的……”
薇薇安眼見着少年的耳羽慢吞吞地機械化地來回舒展着,十分有十二分的僵硬——按照她對塞壬的理解,這是飛鳥徹羽糾結時候的表現。
“您不打算回去了是嗎?”
塞壬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像是老式木帆船被海水鏽蝕殘破的龍骨在風暴中吱呀作響:“那麼明顯?”
就知道和阿陣見面是個錯誤。
為了防止自己在對面産生朝令夕改的印象,飛鳥徹羽開始給自己找補:“反正也不過是辭個職而已,異常處理課那麼多人……”
“您不打算要我們了嗎?!花了整整兩年時間才建立起來的心血也統統可以說抛棄就抛棄嗎?”
薇薇安感覺這個時候,也許自己應該給黑羽或者工藤打電話求助,但是更加隐晦的聲音制止了她:萬一他這次什麼都不打算聽呢?
“想都不要想,您根本别想丢下我們,異常處理課的所有人都會跟您走的!”
“你們都跑了,日本境内的魔法案件誰來處理?鐵飯碗也不要了?”
小龍緊緊纏住他的手指:“叫貪污我們撫恤金的蛀蟲來管。”
飛鳥徹羽後知後覺,她好像害怕了。
“拜托,撿了你們怎麼和欠了債一樣,現在恩将仇報賴上我了——我胡說的,想走人家還不肯要我呢。”
要是真那麼簡單,一拍即合就好了。
薇薇安一邊感覺居然有誰敢拒絕飛鳥徹羽真是不識好歹,另一邊又在心裡暗暗竊喜,至少被拒絕了少年就隻好回來和他們一起……但是被拒絕了他會很傷心的吧。
“我們要不然綁架他?”
整個日本九成的魔法師和非人都聽飛鳥徹羽調動,抓個人有什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