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今夜依然不能睡覺。

睡眠時間改為大清掃時間。

他花了一個小時處理被水淹沒的地闆，期間有十分鐘在瘋狂道歉，因為淹了太久，有水通過地闆縫隙滲透，好巧不巧，滴醒了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樓下住戶。

許諾完各種補償措施，在怒氣沖天的鄰居離去後，迪克放下手裡的拖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罪魁禍首約摸是廚房的水龍頭。

據進屋子轉了一圈的同事所說，順着水聲進來的時候，它保持着開到最大的狀态，水注滿了廚房不知為何被蓋子蓋住下水口的水池，咕噜噜地滿溢出來，從瓷磚地面流淌到木質地闆，大搖大擺地侵占了整個屋子。

同事隐晦地建議他以後用水或許可以關小一點。

迪克拿起抹布，再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查看了提前埋好的各種設備，幸好它們防水。監聽器顯示，在他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内沒有任何聲音。之後出現的第一個聲音是廚房瓷磚縫隙裡的監聽器捕捉到的，迪克确認那是扭開水龍頭的嘎吱聲，因為這家公寓的水龍頭年代有點久了，把手老式，可能還有點生鏽，每次扭開的阻力都會讓它産生不太悅耳的聲音。

然後嘩啦嘩啦的水聲響起，音量很大，恐怕水龍頭被人擰到了最開。

迪克同步觀察監視器的畫面，愕然地發現畫面中空無一人。

水龍頭的開關自己憑空旋轉，一瞬間開到了最大。

迪克調出在進入廚房路線上的監控，客廳的監控，對着門對着窗的監控。

沒有人出現在這些監控的畫面裡。

唯一能看見的，就是水龍頭自己憑空打開。

迪克皺着眉，走到水龍頭前仔細觀察，試圖找出什麼機關。

非常遺憾，什麼都沒有找到。

……魔法嗎？

繼續看下去，過了一會兒，畫面中七個摞在一起的碗最上面那個突然浮空——迅速掉了下來——碎成兩半。

迪克：“？？？”

所以說他還損失了一個碗？

一、二、三。

一列碗整整齊齊地擺在水池左邊。

一、二、三。

一列碗整整齊齊地擺在水池右邊。

貧窮的警官盯着六個平行排列的碗，深深吸氣，深深呼氣。

他重新點開視頻，畫面卻像卡了一樣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水龍頭的水還在嘩嘩往外湧，真叫人以為這是靜止畫面。

迪克把倍速調得更高了一些，待畫面重新動起來後調回去，他瞥了一眼右下角的時間——大約過了十分鐘。

水槽裡摔成兩半的瓷碗其中一半動了動，緩緩浮空，最終卻又摔了下來，剛好砸到下面的另一半，讓兩半變成好多半。

畫面再次靜止了。

這次隻靜止了五分鐘。

接下來，水槽邊上放着的水槽蓋子咻的一下飛進了水槽，然後堵住了下水口。

水很快地灌了進來。

水滿上來一些後，最上面那個碗再次浮空，然後跌落——這次，它飄在了水面上。

迪克麻木地看着有三個碗都進行了如此操作，三個碗緩緩地在水面上飄。

剩下三個由于已經灌滿了水，雖然被拔了出來，但是沉底了。

沉底的三個碗被排成一列。

飄着的三個碗也被排成一列。

不知名的力量推動浮着的一串瓷碗，讓它們緩緩飄向池邊。

洗潔劑的蓋子啵的打開了，然後整瓶洗潔劑砰的倒下，橫躺在水池邊，像是有誰重重地捏了一下瓶子似的，一股股洗潔劑準确地飛進排排飄的碗裡。

水越來越滿，碗飄的越來越接近地平線。

在水完全溢出之後，第一隻碗擠夠了洗潔劑，借着水面近乎與台子持平的優勢，絲滑地轉移到水池邊的台面上。

然後是第二隻。

第三隻。

三隻瓷碗被轉移到台面上後，沉在水底被摔成碎瓷片的瓷碗突然立起兩塊瓷片，啪的一下嚴絲合縫地合在一起。然後又突然散開，重新躺倒在地。

這個舉動換着瓷片重複了好幾次，迪克看的眉心一跳——這個莫名其妙在他家的看不見的“人”，看起來好像有點單純，此時正對被自己摔壞的瓷碗十分心虛？

最終這“人”似乎确定了這碎成片片的碗是無論如何合不起來的，它們被移動到了水槽的一角。

橫放在水池邊的洗潔劑咕噜噜地滾下池子，沉了底。迪克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但是他默默地查看了立在一邊濕漉漉的洗潔劑瓶子，有點重量，但不多。試着倒了倒，裡面是明顯稀釋的液體。

明天得再買一瓶——不，他不能買洗潔劑，他的沙發看起來要泡壞了。

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其實可以自己把碗洗掉的迪克如是思考。

洗潔劑瓶子沉在水底之後，畫面再次靜止了。

但好像不是完全的靜止。

迪克放大畫面，看見碗裡似乎冒出了一點泡泡。

……這是在幹嘛？

他更加仔細地觀察，終于意識到不知名力量似乎在把每個碗裡有的一大堆洗潔劑往碗壁上塗抹。

就這，檢測報告怎麼說的來着，

——“甚至沒有過分的洗潔劑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