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終于裝不住了,手掌在烈焰之刃上一擦而過,暴虐的火浪奔湧過冰河,直撲對岸:
去你媽的不會幹涉政務!當初因為他血統不純,拒絕參與他的登基大典,害得他半年沒能登基的混賬是誰?不是你家聖子了?!
厚重的冰層發出脆裂的聲響,火浪如同戰争的号角,霎時激起河岸兩側士兵的沖——
沒沖成。
康柯·無傷結局強迫症患者·鮑沃爾随手點了下光屏,給快要上岸的火浪精修了個滿屏愛心的造型,巧妙地在河面上豎起愛的屏障。
上岸失敗的火浪:……:(
脫馬甲失敗的雷文:……= - q
幹什麼啊,真就“穿上容易脫掉難”了呗?
河對面的銀盔騎士也很震驚,勒着馬蹬蹬向後倒退幾步:“……你、幹什麼啊?”
是不是腦子有病??
這話不太雅,自诩貴族身份的騎士沒說出口,驚疑不定之餘,他決定放棄PlanA,直接上最終方案:“來人!把那些家夥都帶上來!”
原本聚攏在一起,将中心擋得嚴嚴實實的盔甲軍散開了,露出近百個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奴隸。
雷文心頭突地一跳,隻覺身後倏然一靜,下一刻,爆發出悲憤的哀鳴:
“傑奎琳!!”
“父親!——該死,該死的邊境侯!居然拿我們的親人做人質!”
“天,凡科……我以為你已經被送去巫妖塔了,沒想到你還活着!”
雷文:“……”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火刃,後背不知何時浸出一片冷汗。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又陷入了敵人的陷阱。
如果剛才那一下,院長沒攔住,這些奴隸恐怕也得跟着火浪一起被燒死。
燒死後呢?他身後的這些人,有多少會因為仇恨倒戈?
邊境侯是不是早猜到這種可能,所以才隻派了騎兵來送死,自己卻一反常态,沒有殷勤谄媚地跟在聖殿來客身邊鞍前馬後?
“……”眼底蹿起的血色因為懊惱而褪去,雷文逐漸意識到,自己隻能成為“強大無匹的暴君”,而不是“強大無匹、暴虐但英明的君主”是有原因的。
他太理想主義,思考事情從來簡單粗暴。
他不适合陰謀論,也不會陰謀論,所以面對挑釁的敵人,他唯一會做的隻有正面沖突。
就像剛剛,他根本沒打算停下來仔細想想,為什麼處事圓滑的邊境侯,會在明知他的力量足以弑神的前提下,仍然放任下屬挑釁?
菇低下了頭,菇蔫巴下了傘蓋,菇努力振作:“你是不是早預料到了?”
雷文這話壓得很低,風聲中,隻有康柯能聽得見:“沒有,”康柯扒拉着外賣安慰,“我讓系統直播,給的俯視鏡頭,一覽無餘。”
菇不信,但康柯的聲音溫柔又好聽,菇又被自己KTV了。
自我洗腦一番“院長關懷我,這是善意的謊言”,雷文振奮起來,重新凝出火刃,指向對岸:“你以為有人質,我就會投鼠忌器?哪怕你用尖刀抵着他們的脖頸,我照樣能把人救出來!”
吃一塹長一智,這次他先謹慎地言語試探了一番,沒敢直接上。
也幸好他沒直接上,銀盔騎士緊接着就笑出聲:“你以為,大人手中的人質隻有這麼一些?不如先問問你身後的人,有多少人的親眷,都在大人手裡。”
銀盔騎士收斂了笑容,冷聲威脅:
“大人早就猜到,你們這群劣民會将野心付諸暴力。現在,選擇吧!是看着你們的親人引頸就戮,還是乖乖交出神骨,将慫恿你們的這個所謂‘勇士’自行處決,交出他的屍首?”
又是進退兩難的境地。
又是對人性的考驗。
“……”雷文面無表情地勾起了手中的靈擺。
他很厭惡被人威脅,極其厭惡。
如果放在半個月前,他面對這種脅迫,隻會給出“通通殺死,什麼人質,關他屁事”的決斷,但這幾日,他逐漸覺得,這是否也是一種逃避?
逃避自己對現況的無能為力,逃避自己根本沒那個能力實現自己心中的理想主義。
他曾對母親立下天真的誓言,說“我要錘煉這腐朽的世界,把它捶打成理想之國的樣子”,可現實卻是他在一次次失去中,逐漸也被捶打成腐朽世界的一部分。
曾經的他痛恨陰謀算計,但他沒有哪一刻比當下更清楚:他需要學會陰謀算計。
如果要驅逐黑暗,就意味着必須跻身于黑暗,那他——
康柯咽下最後一口菠蘿包,恰是時候地擡手,打斷菇的黑化:“可以了。不用動腦了,你的腦來了。”
雷文差點被康柯隔空揉得一個踉跄:“??”
一道不怎麼正經的口哨聲從敵後方傳來,緊接着是熟悉又不那麼熟悉的聲音:
“好多人啊,真熱鬧。幸好我向邊境侯請令,來這裡救場,不然豈不是要錯過一場好戲?”
“什麼人?誰需要救場!”銀盔騎士也搞不清楚狀況,警惕地回首看向後方,就見浩蕩的騎士隊如摩西分海般被人從中分開。
來人肩披銀發,穿着華貴,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坐着邊境侯的馬車。
繞路也能繞,但就是非要從人群中間插過去,犯個賤才舒服的朝辭懶洋洋地敲敲車壁,示意車夫停下。撩起車簾,向騎士随手丢去邊境侯的手令:“去,叼着玩具,邊上玩兒去。”
雷文:“……”
咋回事?這人不是剛進院?咋好像就成了敵方的重要人物了?
他皺眉盯着朝辭看了半晌,困惑地問:“你報告寫完了?”
院長面前,衆生平等,誰來都是替院長寫報告的牛馬。
作業還一個字都沒動,光顧着玩了的朝辭:“……→ →”
啧。會不會說話?上來就問作業寫完沒,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