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剛到公寓的那天晚上,斑目一輝這次的沉眠質量明顯要好上許多——雖然肚子依舊饑腸辘辘,但它終于看清了不會有食物進賬的現實,開始有一陣沒一陣的亂叫幾聲,又停歇下去。
簡稱餓過勁了。
斑目一輝睜開眼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橘紅色的光線透過單薄的舊窗簾,在榻榻米與牆壁上斜斜勾勒出長條形的光斑。
在幾乎沒有消耗力量的情況下,伴随睡眠時間的增加,他的狀态也逐漸轉好,至少斑目一輝覺得他肚子裡的饑餓感又消退了點。
雖然以他那過于靈敏的五感來說,依舊有極饞人的味道順着門縫透過來,把那份食欲的本能勾得心癢癢。
該不會這個世界也有【稀血】的設定,而中也這小崽正好是屬于血液味道特别美味的那種?這也太不走運了,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隻能說萬幸這小崽遇到的自己不是什麼漢○拔愛好者……
即使抛開道德層面,真要他下這個嘴,實話說想要做點心裡建設也是超級困難的,畢竟生活在和平時代的東京大學生能見識過什麼屠宰場市面,他現實中見過的所有雞鴨魚牛羊肉都是熟的,小時候甚至都沒上過生物解剖課。
不過當時聽說隔壁學校有做過兔子解剖,當天就哭倒了一大片,連他放學回家的那段路上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抽泣與哀嚎……堪稱童年陰影。
隻要一想到血淋淋的斷肢與皮膚被剝離後裸露的器官……嘶,他甯願繼續忍饑挨餓。
斑目一輝先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時發現中原中也正靠在沙發裡發呆。
也是,這間舊公寓雖然有基礎的桌椅沙發,但低至三萬的租金就意味着電視機和冰箱這種高級電器是不會給他們配備的。
加上他們才來這裡住兩天,除去必須購買的食物外,連很多生活用品都還是缺失的狀态,更别提打發時間用的玩具和書了。
聽到動靜,中原中也轉過來看他,将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沙發靠背上,像一隻陷進柔軟棉花裡的小橘貓,“要出門去工作了嗎?”
他的視線充滿探究,似乎在評估斑目一輝此刻的身體狀況。但在見到他依舊肌膚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後,明顯有點不高興。
斑目一輝沒辦法和他解釋這就是鬼王體質的被動效果——像生了病,像命不久矣,像具行将就木的屍體。那個屑鬼王甚至會因為醉漢這麼形容他而破大防,然後一拳打爆了對方的頭。
當然,他不可能會因為這點小誤會動怒。作為一個隻要不面臨期末精神狀态就十分穩定的大學生而言,就算現在真的有人當面嘲諷他像具會走路的屍體,他也隻會幽幽的吐出一句[你竟然能看到我?],接着當場變身長滿了眼睛和嘴的巨型肉塊,欣賞對面被吓到驚慌失措的尖叫逃命。
嘿,想想還有點來勁。
不過,斑目一輝在回答中原中也的話前,他發現早餐放在餐桌的便當盒被移到了茶幾上,裡面更是吃得幹幹淨淨,連一粒米都沒有剩下,是個既不挑食也不鬧騰的乖崽。
因為沒有發薪水,他隻能帶一份免費便當回家,中也大概是分了一半留到中午吃吧……啊這崽真的太乖了,讓他這個其實相當任性的成年人有點慚愧。
“書的話喜歡看什麼類型?詩歌?”斑目一輝答非所問,“說起來,中也識字嗎?”
“啊?”中原中也擡起單邊眉毛——即使是對這問題感到費解的表情,也因為眼下才七歲的樣貌,而使那聲發出的疑問都變得奶聲奶氣。
“都說不需要書了,我一個人待在家裡也沒問題。”他咕哝道,“而且我根本不記得自己識不識字,買來也是浪費……”
“來這裡時見到的街邊店鋪招牌呢?”
“沒注意看啊。”
“如果中也不識字,我可以教。”斑目一輝露出點微笑,“之後我應該不會睡掉整個白天了。”
而且他是晚上九點上班,就算起晚了些,八點出門也來得及。以普通人的步行腳程來計算,從公寓到便利店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鐘——這個距離正好合适,青年拟态和少年拟态的模樣雖說有差别,但為了不被鄰居發現他的異常,還是離公寓遠點比較好。
以眼下他們堪稱赤貧的家庭條件,即使想送中也上學也沒錢交學費;但他憑借這份大學優秀畢業的水準,工作之餘教個幼崽識字算數還是輕輕松松——何況對方聰明又懂事,他絕對能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來教!
“…………”
中原中也趴在沙發背上,定定注視了他好一會兒。
“好吧。”
——他往下坐了點,把下半張臉埋進交疊起來的小臂裡,隻露出那雙藍瞳看着斑目一輝,“我不知道詩歌是什麼,随便你買什麼回來都可以。”
看起來,他好像剛剛思考了不少東西,才最終同意買書教他認字這個決定。不過就算他拒絕也是無效的,現代社會怎麼能當文盲呢?當然是要好好學習,盡快掌握知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