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着頭的邢必慢慢擡起了頭,視線依舊是李風的方向。
“老吳,”李風看着邢必的眼睛,說實話,跟他感受到的強烈壓迫感完全不同,邢必從眼神到語氣,都沒有殺氣,“他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不能,”吳館長說,“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外面。”
“真的嗎?”李風問。
“潛衛是生化體,不是外星人,沒有異能。”吳館長說,“别忘了,他們最早可是被人類造出來的。”
“那他怎麼會知道現在是晚上,”李風說,“又怎麼會知道外面不止你一個人?”
“他們對時間有精密的判斷,再關他一百年,他也能分清早晚,他甚至能知道現在是幾點幾分,”吳館長說,“至于知道我們不止一個人,隻能說你低估了他的智商。”
一個能清楚知道自己在這裡被關了多久,能精确到幾點幾分的潛衛……也隻有潛衛才能忍受這樣的痛苦了吧。
“我去處理一下酒館那邊的事,”李風轉身,“收屍人還在等我消息,不安撫好了一會兒怕會壞事。”
“嗯。”吳館長點點頭,“那個……邱時。”
“嗯?”李風看他。
“不死就行吧?”吳館長問,“盡量快的話,未必能保證他不受傷。”
邱時很聰明,小寵開放了信源,從他獲取的跟拍片段能看到,三級生化體對邱時做不到秒殺,邱時甚至能反擊。
“不死就行,”李風說,“他能扛得很。”
“你就告訴我,”趙旅腿上腰上挂了七八把槍,跟個槍販子似的攔在眼前,“邱時現在,眼下,我跟你說話的這一秒,還活着嗎?”
“活着,”李風看了看四周,選擇在棄屍洞這裡見面是對的,就趙旅這個不管不顧的架式,他又補充了一句,“他的小寵一直跟着他,有生命檢測。”
“我們……”趙旅摸了摸槍。
“不用,”李風馬上指着他摸槍的手,“不要有任何動作,不要去任何地方,就在這裡,我說了會把他弄回來就一定做到,别給我添亂。”
“行,”趙旅咬牙應了一聲,“就沖你這麼大個官親自過來。”
“告訴肖磊就是大岩酒館的事,”李風說,“邱時被帶走調查了。”
“知道了。”
一旦受到威脅,人的行動就會變得很高效,不知道張署長用了什麼辦法,讓将軍在十五分鐘之内批準了邢必的臨時啟用。
而吳館長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封閉了邢必一小時之前的所有記憶,強制執行唯一指令,四十分鐘之内追蹤并帶回目标邱時,保證目标有生命體征即可,任務失敗也必須四十分鐘之内返回。
這種粗暴的方式起碼對二級以下的潛衛是會有損傷的,而且生化體的自我意識也能沖破封閉束縛,而對邢必的控制計劃還沒有最後完成,因此無論成功與否,如果規定時間裡他因為任何原因沒有返回……
時間精準到分。
李風到達出發地點的時候,城防署的人已經做好了封鎖工作,看上去像是一次正常的重點清查安防行動。
這裡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人來的,難民到不了這裡,外城的居民不會過來。
邱時的信号在隧道以東的密林裡,因為帶走他的生化體級别不高,林中密布的雲城防禦系統能大大拖慢速度。
不過邱時為了防止小寵被發現,設置的是遠距跟随,密林裡小寵已經沒辦法拍到他和那個生化體了。
一輛黑色的沒有任何标志的大型貨車被三輛城防署的車包圍着,車門打開,李風看到了裡面排列閃着光的各種設備,還有一身城防署制服的邢必。
離開了那個隔絕一切的罩子,換了衣服的邢必,狀态依舊像是在罩子裡,對身邊的一切動靜都仿佛沒有感知。
“确定任務内容。”一個實驗室工作人員站到他面前。
“四十分鐘内帶回目标,保證生命體征,”邢必開口,“如果任務失敗,四十分鐘内返回。”
“核對目标位置。”吳館長在一邊說。
工作人看了看邢必手腕上的坐标:“核對無誤。”
吳館長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車裡的張署長。
“出發吧。”張署長臉色陰沉。
“出發。”
邢必下車,在所有人都等着他出發的時候,他突然擡起頭,看了看天空。
李風迅速看向吳館長,吳館長明顯也不能确定這是不是正常反應,隻是跟他對視了一眼,信息量為零。
但沒等他們再多想,邢必已經躍下岩壁,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隐進了密林之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邱時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塞在一個箱子裡,塞這個字一點也不誇張,他但凡再高兩公分這箱子都裝不下他。
團成一團,除了五官,哪兒都動不了。
帶走他的人是生化體,是不是潛衛他并不能确定,因為說實話,對方的戰鬥力并不算太強,除此之外,他就再也猜不出什麼來了。
他甚至不敢去猜李風收到消息會不會來救他。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聽着外面的動靜,計算一下時間。
但外面沒有人說話,除了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密林裡,知道拖着他的人碰到了兩次防禦攻擊,知道箱子在岩石和泥地上交替磕撞之外,時間他都沒能計算下去,頭暈眼花,呼吸困難。
但應該時間不長,拖着箱子的人突然松了手。
接着是兩聲沉悶的什麼東西撞到樹上的聲音。
有人來了。
李風還算當了一回人!
“打開箱子!”邱時吼了一聲。
為了确保聲音能傳到箱子外被人聽到,他努力吸了口氣,準備再吼一聲的時候,箱子被猛地掀開了,邱時甚至看到了箱子外面被生生拉斷彈飛的鎖。
接着一隻手從他眼前掠過,按在了他頸側。
“活着呢!”邱時掙紮着從箱子裡滾了出來,順手撥出了靴子裡藏着的刀之後才回頭掃了一眼。
一個個子跟他差不多的人正背對着他,穿着城防署的白色制服。
手無寸鐵。
來送死的嗎!
李風的仇人吧。
邱時不知道背上傷哪兒了,現在疼得厲害,但他還是一躍而起,準備試着跟這人一塊兒搏一把。
但看清四周的穿着黑衣的生化體還有五個的時候,他改了主意。
“打個屁,”他轉身撥腿就跑,“跑啊!”
一個黑衣人沖過來,攔在了他前方。
邱時想都沒想,借着慣性躍起,對着那人就踹了過去。
但一道白色的影子同時已經繞到了黑衣人身後,一掌劈在了黑衣人後頸上。
黑衣人像是被什麼東西掄起,迎着邱時的腿就飛了過來,接着就跟他撞在了一起。
強大得超出了邱時想象的沖擊力讓他被這個黑衣人當場砸回了地面上。
重重摔下的同時,邱時感覺胸口一陣疼痛,他甚至聽到了咔嚓一聲。
他肋骨好像斷了。
這他媽……什麼力道。
痛苦地偏過頭的時候,他看到了不遠處還倒着兩個黑衣人,跟自己身上這個一樣,已經一動不動了。
邱時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一開始那兩聲撞樹的人。
一招一個。
這人不是城防署的。
這是個潛衛。
雲城真的有潛衛。
他咬牙忍着胸口和背後的劇痛,掀開了自己身上的黑衣人,想要看清這個潛衛的樣子。
剛撐起一半身體,又一個黑衣人飛了過來,撞在了他身上。
“我……”邱時隻感覺自己眼前發黑,呼吸都差點兒跟不上了。
“别跑。”那人說。
“你叫……”邱時感覺自己怒火中燒,他第一次知道還有人會用這樣的方式阻止别人逃跑,“你有名字嗎?”
“邢必。”邢必這會兒已經結束了戰鬥,走到了他前面,用腳尖把壓在他身上的人挑開了。
“邢必,”邱時重複了一遍,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咬着牙罵了一句,“操|你祖宗。”
邢必對這句話沒有什麼反應,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隻是踩在了旁邊這個生化體的後頸位置,邱時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接着邢必彎腰捏過他的手腕,同時再次按了按他頸側。
“沒死!”邱時一陣不耐煩,顧不上胸口的劇痛,擡手也按在了邢必頸側。
……沒有脈搏。
那是自然,生化體哪來的脈搏。
邢必看着他。
邱時收回了手,躺平了,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前胸後背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怎麼走?我本來能走,你給我砸廢了。”
邢必轉頭看了一眼之前的那個箱子。
“那不可能。”邱時說。
沒等他再說話,邢必已經抓着他衣領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邱時被疼得暈過去之前甚至沒能再罵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