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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胭是個女鬼。
自她有意識以來就遊蕩在世間,和其他鬼一樣她也沒法被别人看到,沒法觸碰到凡間的一切。
但她又不是尋常的女鬼。
其一是她不會像其他鬼一樣被趕去投胎,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太美了。
曆史上有無數被歸類為“紅顔禍水”之名的美人,她們的傳說故事流傳千年,她們的形象在無數文人墨客筆下一次又一次描摹。
有人渴慕她們絕色容顔,有人厭憎她們禍國殃民。
千百年來傳說不滅,無數的愛、無數的恨、無數的對美的強烈幻想彙聚于“紅顔禍水”之名,産生了這一概念的集合體,又偶然間擁有了自我意識。
她就是阿胭。
不管人們是愛是恨,但傳說裡唯獨對禍水美人們的美貌是最毋庸置疑的,甚至是在幻想中無限美化升華。
人們覺得覺得紅顔禍水的美人擁有能“傾國傾城”的容貌,擁有能“颠倒衆生”的魔性魅力。
于是即便她們生前隻是肉體凡胎,并無這麼大的威能,但自她們死後的傳說中誕生的阿胭卻是的的确确已突破了神魔的界限。
她就是至美的化身,美與欲的具象化。
隻要世人關于禍水美人們的傳說還在,還有人記得她們,提供源源不斷的情緒,阿胭就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但她自愛恨中而生,也以愛恨為食。
偏偏在現世沒有人能看到她,直到阿胭偶然遇到了能穿梭在書中小世界的攻略系統1001。
一番交談後,他們達成了一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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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冰天雪地。
河北滄州的莽莽平原在寒冬臘月裡早已是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空中鵝毛般的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落。
皚皚的白雪地裡是殷紅得刺目的鮮血和遍地橫陳的屍體,制造慘案的罪魁禍首們則陷入了失去理智的自相殘殺。
天地間唯有那一道雪白的身影遺世獨立。
纖美、羸弱。
宛如風中輕飄飄能随時吹走的一片雲朵,如雪的衣,如墨的發,僅僅隻是一個風華絕代的背影就足以給人無限美好的遐想。
苗人鳳就是在這樣的情景第二次遇見了南小姐。
這個本該與他這樣的江湖莽漢好比雲泥之别未來卻會成為他妻子的官家千金,并開口和她說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
“你做了什麼?”
聲音低沉,語氣和審視的目光一樣是略帶質疑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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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該是一場由寶刀引起的血案。
上京調任的官員南仁通因為一把冷月寶刀被數十個江湖高手盯上欲要殺人奪寶,一路喬裝打扮跟蹤數日。
最終選擇在今早一行人離開客店後動手。
荒郊野外,四下無人。
将一行人在此地全部殺了毀屍滅迹,這是個縱使會令朝廷震怒但隻要無人目睹便萬無一失的好法子。
而為何要說“本該”,以及苗人鳳開口就是對唯一的幸存者南小姐的質問卻是因為他方才親眼目睹的詭異一幕。
就在半盞茶的時間之前。
當苗人鳳駕馬從客店出來匆匆趕到時這數十個歹人已經将南仁通和護衛的數個家仆一行人幾乎全部殺害。
隻剩下被護着藏在馬車裡的南小姐。
有人粗魯地将她從馬車裡拉扯出來,被大力攥住衣袖的南小姐,雪白纖弱的身影宛如折翼的蝶般搖搖欲墜。
這群殺人不眨眼的賊匪本該殺了南小姐斬草除根,苗人鳳本也正準備出手,但接下來的一幕卻大大出人意料。
南小姐戴的帷帽在拉扯中毫無預兆地跌落在地。
然後,一切便都發生了堪稱詭異的改變。
彼時南小姐恰好背對着苗人鳳,以他的視角實際并看不太明白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
隻知道那一瞬間原本伸手要拉扯南小姐的人,要伸手去搶馬車廢墟裡的寶刀的人,要暗算其他人的人……
仿佛時間凝固在那一秒突然而然就都靜止在了原地。
“我不要寶刀了……”
風雪中有數息時間陷入了無人言語的漫長沉默,安靜地出奇,直到不知是誰突然發出這般輕不可聞宛如身在夢中的喃喃呓語。
這一句話打破了沉默,像是某種暗号。
最後不知是誰最先做出了攻擊的舉動,又仿佛是心照不宣數十個人突然就一言不發地就陷入以命相搏的激烈厮殺。
他們眼裡是亮地吓人的狂熱之色,渾身浴血帶着一種仿佛粉身碎骨都不懼完全奮不顧身的決絕。
他們知道,勢必要殺掉所有人才能獨占寶物。
但原本處心積慮終于得償所願搶到的寶刀如今卻被棄如敝履地扔在一旁的地上,甚至沒有一個人肯再多看它一眼。
而作為阻礙本該被無情奪去性命的南小姐卻站在殺紅了眼的數十個人的戰場裡安然置身事外。
每個人的出招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她,竟像是在保護南小姐!
這一幕對于苗人鳳來說自然相當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