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内死一樣的寂靜。
因為人死了。
老首領怒目圓瞪,卻半天不見眨眼,神宮寺千夜探了探他的鼻息,遺憾地搖了搖頭:“死得很徹底,我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
裡苑搖搖欲墜:“死、死了……?”
她預想過很多結局,比如在槍林彈雨中逃回東京,又比如全身而退不帶走一片雲彩,唯獨沒有硬控BOSS半小時最後把他秒了的選項。
古有殺人網球,現有殺人小說!
這就是文字的力量嗎?
見裡苑的臉色如此之差,神宮寺千夜以為她不習慣直面屍體,便好心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不哀。”裡苑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我們被抓到要坐牢嗎?”
雖然神宮寺千夜不理解為什麼牽扯到坐牢,最壞的結局頂多是被港口Mafia遷怒,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答疑解惑:“我們不是自然人,不用負法律責任。”
逃過人類世界的牢獄之災,裡苑長舒一口氣,可随即冒出腦内的想法又讓她冷汗直流。
“神能殺人嗎?”
她瘋狂動用腦細胞思考怎麼為自家神明做無罪辯護。
出乎意外地,她不懼怕屍體,也不懼怕有人在自己面前斷氣,不如說這種把城市當作權力後花園的老東西死不足惜,但她怕神明在幹涉現世方面有所限制。
比如,神明沾染人命是否會堕落成邪神妖魔之類的存在?
神宮寺千夜這才聽出弦外之音。
他輕輕一揮,騰空的手稿化為星星點點于空中消散。
“首先,人不是我殺的,他的死與我無關。”
“硬要說的話,一生都在爾虞我詐與打打殺殺中度過的人類從未接受過如此高尚的文學熏陶,情緒激動在所難免,但将我認定為兇手失之偏頗。”
“初次見到極光的人類因心願了卻而幸福地死于天空之下,沒有人認為兇手是極光。”
雙眸擡起,本該如鸢尾花般純潔無暇的瞳色被落霞殘照成深邃的酒紅色,濃郁得仿佛以情緒為糧食釀造而成,卻始終捕捉不到一點屬于人類的溫度。
他平靜地反問:“其次,有何不可?”
——無論何時,神明永遠是正确的。
裡苑又一次加深這個等同于真理的認知。
也許因為生前不在正常的環境裡長大,哪怕成為神器失去記憶,她對此番言論接受良好,至于高尚的文學和初見極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直接放棄反駁。
唯獨隻在意一件事:“我們要負責收屍嗎?”
“……好問題。”
兩位非人類圍着屍體面面相觑。
一個是缺乏常識的千年老古董,一個是可靠但實際未成年的神器助手,讓他倆處理這種事未免太超過了。
“我們見證了他臨終前的最後一面,直接把他丢在床上等待部下發現,似乎不太禮貌,應該親自将死訊傳遞給其他人類。”神宮寺千夜極力回憶人類的做法,“貿然行動會被誤以為是刺殺首領的兇手,引起騷亂并非我的本意。”
他話鋒一轉:“但往好處想,橫濱終于從暴政之下被解救了,至少達成了我最初的目的。”
“不一定。”裡苑對事态的看法不容樂觀,“舊首領倒台,新首領上任,如果新首領繼續實施暴政呢?”
難道他們又要闖進來朗讀一篇能把人活活氣死的爛文?
别的不說,對她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也是。”神宮寺千夜斂眸沉思,“我事務纏身,還要維權,不可能隔三差五地跑來橫濱,最好有什麼一勞永逸的辦法。”
“一勞永逸麼……”裡苑喃喃自語。
在貧民窟的交談在腦海裡重現,霎那間,靈光一閃,她的眼底盈滿亮晶晶的光:
“大文豪先生,當時你不是說可以打官司或者黑吃黑嗎?機會來了!”
搖晃的呆毛像頭頂一個問号:“什麼意思?”
裡苑神采飛揚:“你篡位當首領吧!”
“……诶?”
首次輪到神宮寺千夜沒有跟上突然起來的展開。
“你想嘛,成為港口Mafia的新首領就不用找中間人了,可以直接把那個什麼開天辟地的電詐集團黑吃黑,稿費就回來啦!組織内部還有異能力者,他們不會把你忘掉的。”
裡苑張開雙手,比起展示更像在畫餅:“還有那——麼——大的辦公室,以後我們不用住地下室了!”
盡管給出的理由很有說服力,但卻被神宮寺千夜淡淡地拒絕了。
“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我隻擅長寫作。”
裡苑險些直說明明更擅長戰鬥:“不試試怎麼知道?大不了先把黑吃黑的事搞定,再把首領的位置丢給别人。不抓住機會,你的稿費就要打水漂了。”
神宮寺千夜不肯就範:“他們不會信服我的。”
“你是神,擺出威嚴震懾他們!”
“神明和人類牽扯過多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是那麼多人類。”
裡苑冷靜地掏出必殺技:“可以布置任務讓部下看你的小說。”
堅毅的臉龐浮現出一絲猶豫:“我……”
裡苑乘勝追擊:“把你的文打印成小冊子放在門口的宣傳欄,大家進出都能随手拿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