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鎮邪猛地睜開眼。
是夢?為何他會做這樣的夢?感覺如此真實......他緊緊抓着胸前的衣裳,心悸感久久不散。
上次,他也做了類似的夢。夢裡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何他看不到他的臉?稍微回想夢中的場景,他便感到潮水般的不安和恐慌。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他認識那個人嗎?為何他之前從未做過這個夢?不,他不可能有那樣的記憶。難道,他無意中被哪個鬼上身了嗎?
可他不是有那墜子嗎?秦鎮邪撫摸着那蓮花墜,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之後,他卻再也沒做過那種夢了。
船上的日子像水一樣般流走,轉眼間已是半月後。當江上的商船如争奪米粒的遊魚般攢聚時,秦鎮邪跟君稚也到了嘉禾。嘉禾城外,船夫們大聲吆喝着卸貨,船客們上船下船,小販挑着糖果高聲叫賣,各種聲音熱騰騰地撞到一起,像煮沸了的湯。
城外吵,城内更吵,賣布的、米的、酒的,各家鋪子的叫賣聲就不必說了,城裡連顔色也吵得人眼睛疼。各家各戶都在門前挂了塊布,赤橙黃綠青藍紫都有,風一吹便獵獵鼓動,嚷嚷不停。
君稚東張西望,好不稀奇:“聽說嘉禾以織造聞名,錦緞尤佳,如今一看,果真不同凡響。對了,老秦,你要不在這換件衣服吧?”秦鎮邪道:“我沒錢。”
“我怎麼可能讓恩人你出錢?”君稚拉着秦鎮邪進了一家布莊,豪氣萬丈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可也算是小有資産,這的衣服恩人你随便選,就當我答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店家一聽,忙從櫃台奔過來:“二位是看布的?那您可挑對了地方,我們這的布料是嘉禾最好最時新的。您要看看我們這特産的紅霞緞不?這緞子豔麗如霞,是嘉禾最有名的,雖然男人不穿,可挑一兩匹帶回去,家裡的女眷準開心。”
君稚笑道:“店家,我兄弟還沒成家呢。”
“那我們這還有其他緞子,您看看。”店家一面介紹,一面留心二人神情,他見秦鎮邪目光在一匹石綠緞子上停留了一瞬,便立即道,“客人您喜歡這匹緞子?好眼光!縣令兒子前月就來定了一匹,那之後縣裡的公子哥都穿起了石綠袍子,這可是店裡最後一匹了。”
聞言,秦鎮邪懷裡的黑貓也擡起了頭,像很感興趣似的。秦鎮邪卻搖搖頭,拿下那緞子旁邊的一件粗布衣。店家大失所望,君稚也十分意外,不禁勸秦鎮邪選件好點的衣服。這時,一人進了店,朗聲道:“店家,做件道袍,要紅霞緞的,十天後取。”
店家眼睛一亮,扭頭高聲道:“好咧!貴客您稍等,俺馬上給您把緞子找出來!”
君稚一扭頭,喜出望外,跑過去道:“師傅,你怎麼在這?”
此人便是君稚的師傅卞逆慈。他近七尺高,頭插鐵簪,背着一柄扁而平的黑色鐵劍,眉眼深邃,嘴角含笑,頗為潇灑。
他看見君稚,又驚又喜,微笑道:“守真?你小子怎麼在這?”
君稚嘿嘿笑道:“師傅你信裡不是說要來嘉禾嗎?正好我就在附近,就過來了。對了師傅,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姓秦,名鎮邪。”他将遇狼之事簡略說了一遍。卞逆慈略微打量秦鎮邪,拱手淡淡道:“原來如此,多謝秦小友出手相助。”
秦鎮邪道:“道長客氣了。聽君兄說您精通符咒,我有一物,還想請您幫忙看看。”
“是不是那墜子?”君稚忙叽裡呱啦将平安村的事都倒了出來。
卞逆慈神色稍變,誠摯道:“難怪小友身上陰氣這般深重。這裡不是講話的地方,少俠不妨随我去客棧歇歇腳,所托之事,貧道自當竭力相助。”
秦鎮邪自然應允。待到客棧,他剛解下手繩,房間内便刮過一陣陰風。黑貓不安地叫了一聲,卞逆慈神色也為之一變。他接過玉墜,端詳片刻,眉頭微皺,又看向秦鎮邪,臉色越來越凝重。君稚在一旁看得着急:“師傅,你看出什麼沒有?”
秦鎮邪也問:“道長,這墜子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的不是這墜子,是你。”卞逆慈說,“魂魄不全,陰存陽滅,你本該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怎能活到現在?”
秦鎮邪一愣:“魂魄不全?”
“三魂僅存命魂,七魄近乎全無,魂魄殘缺至此,即使僥幸出生,也必不日夭折。你之所以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到如今,全因這枚墜子。”卞逆慈細細端詳着那墜子,嚴肅道,“這上面刻的是九天阙符。”
君稚大驚:“九天阙符?真的是九天阙?那可是幾百年都沒出現的寶貝了!”
秦鎮邪疑惑:“九天阙?”
卞逆慈解釋道:“天阙符并非一種符咒,而是由符鬼易逢機獨創的制符之法。一般一張符紙上隻能畫一道符,天阙符卻能将兩種甚至更多不同的符咒寫在一張符紙上,如此,符咒将威力大增,甚至達到千倍百倍之效。因用這種方法寫出的咒文層層疊加,如萬重宮阙,天上樓閣,所以人們将這種符咒名為天阙。可惜易逢機英年早逝,未能将畫符之法傳承下來。現今市面上隻有二天阙三天阙,你這張卻至少有四天阙,當今之世,恐怕隻有那寫了一輩子符的卞老太爺年輕時可以一試。但卞家離這有兩千裡之遠,卞老頭也已年逾古稀,如何能跋涉千裡,給你這素昧平生之人送上這稀世難求的珍寶?”
年逾古稀?
秦鎮邪一愣,忙問:“道長,這符咒真不可能是卞老太爺給我的嗎?”
卞逆慈堅決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