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稚第一時間就從學姐那裡知道了付野打算轉宿舍的消息。
他早囑托好了,讓那邊找借口拖延着就行。
也是因為這個,那之後幾天他才沒有繼續主動靠近,而是給付野留了這些天做心理緩沖。
傅從心聽了這話一秒變臉,憤憤說道:“我就知道你倆背着我有事!”
仗着雲稚走不了路,傅從心哼哧哼哧推着他甩開大部隊,走到沒人的地方,氣得慌:“你說!老實交代,你到底打算幹什麼?”
剛返校那會兒,他就覺得雲稚調查付野的信息肯定是有大計劃,可是後來這段時間丁點沒見兩人有什麼互動,傅從心也沒敢問,還一度有過自我懷疑,以為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許根本沒啥事。
雲稚眼珠轉了一下,剛要說點什麼,傅從心立刻:“你别想騙我!”
“……”
果然太熟了不是好事。
雲稚好面子,當然不可能跟傅從心說自己在勾搭付野搞基賺外快,稍微折中了一下措辭,含糊着解釋說:
“我很早之前幫助過他,他有錢,我想跟他交一下朋友。”
交朋友,這三個字覆蓋的範圍就比較靈活。
傅從心頓了頓,想起大一剛開學沒多久的時候,他無意間在輔導員辦公室那裡看到過付野的家庭信息表,全空白,當時導員很慌張地把表藏了起來,私下跟他說千萬别得罪付野。
那之後傅從心還特别注意過一陣子,眼尖地發現付野平時雖然低調,但用的很多東西都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
“小雲……”
傅從心意識到什麼,問:“你是沒錢了嗎?我有錢的,你怎麼不跟我說。”
“我不缺錢。”
說着雲稚打開手機,亮出了微信餘額。
付野給他轉的十萬塊早飯錢還沒花多少,這陣子雲稚跟着吃好喝好,人都滋潤了。
“……”
好家夥,怎麼這麼多!
傅從心尴尬,默默扣上了他買完車後存款不到人家零頭的手機,假裝無事發生。
雲稚知道自己在傅從心那裡有很強的盲目崇拜光環,确定他不會懷疑自己哪裡憑空來的這麼多錢。
說實話,要是真的有需要借錢的時候,毫無疑問,雲稚必定是第一個找傅從心。
隻是……
當初他不僅腿受了傷,頭部也磕到了硬物,醫生說他腦袋裡有個小血塊,因為暫時還沒有對身體産生什麼影響,加上沒錢,雲稚就沒管這件事。
遲早是要管的。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真借了傅從心的,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還清。
雲稚又不是真的良善小白花,他就是純純過夠了這樣的窮逼日子。
從前父母還在的時候,家裡雖然說不上多富裕,但也算得上衣食無憂,加上雲稚自己身體健康,能跑能跳還能學,會賺到一些額外的零花錢。
除了全國統一的《壓歲錢媽媽先幫你保管》,平時雲稚别的錢都在他自己手裡,在小鄉鎮那種地方,基本算得上想買什麼買什麼。
直到來到帝都上大學。
要不是有學校和政府的幫助,他可能連住院都困難。
那時候的雲稚才第一次知道,三甲以上醫院的号是會挂不上的,治病救命是要排大半年的,大幾十萬砸進醫院是輕飄飄看不到水花的……
接連失去至親,拖着麻木無感的雙腿,雲稚在醫院走廊望着窗外帝都繁華的夜景,人生第一次因為沒錢而感到窒息般的焦慮。
還是要有白撿的錢啊……
有錢有安全感,有錢有快樂。
比起借錢和賺錢,雲稚更願意選擇談個又帥又有錢,二十一天分手給送一套千萬級大房子的男朋友。
撇開性别問題不談,這種好事兒,一般人都搶破頭的好吧。
心思一轉,雲稚想到,在未來的劇情裡,付野還會請國外最頂尖的醫療團隊給他治腿。
那個負責人說,他有希望重新站起來。
雲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不是缺錢的話……傅從心疑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那還能因為什麼,除了這個他還有什麼好的?”
“而且他算老幾,”想起付野那張死人臉,傅從心氣不打一處來,“咱倆都認識多少年了,他才被你救過一次,區區一次,有我被你救的次數多嗎!憑什麼還要你主動去跟他交朋友?他配嗎他就一死裝哥……”
雲稚滿臉黑線:“不是,你跟他比這個幹嘛?……還有你能不能邊走邊說,我快要遲到了!”
“啊好好好。”
傅從心風風火火,把雲稚一路送到了教室門口,還不忘又把付野貶低了一通。
雲稚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跟傅從心再三保證自己絕對站在他這邊,付野在自己心裡就是個不重要的小米粒。
好歹哄走傅從心,雲稚心虛地擦了擦汗,疊好紙巾丢進垃圾桶,決定以後跟付野談那二十來天的時候還是搞地下戀好了。
上了一下午的課,雲稚精神飽滿,寫完作業又跑去兼職家教,等到很晚才回到宿舍。
宿舍裡開着空調,舒适的涼風瞬間吹散了身上的燥熱氣,雲稚放好東西,将路邊順手摘柳條編出來的小船挂一旁,一朵小花枕着柳葉睡在船上,今晚等着跟自己作伴。
他迫不及待想要清理一下身體。
真讨厭夏天。
以及被夏天波及的初秋。
張望一番,發現付野在陽台打電話。
白天已經答應了付野那個無比過分且越界的要求,未通過允許,不可以随意脫掉衣服清洗身體。
強忍着身上粘膩的不适感,雲稚盯着男人的背影,眼神略有閃爍。
……看着人模人樣,還挺會玩的。
他的床位靠近窗戶,宿舍開着空調,陽台門窗緊閉,隐約還能聽見一些外面的聲音。
付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
“……随便哪個宿舍都行,我要盡快。”
結束通話,付野進來站在雲稚身旁,示意他有話快說。
這個點了,宿舍大家又都在,雲稚臉蛋有些紅,眼含羞澀,舉着手機打好的一串字,向他申請:
【我想洗澡,換一身衣服,請問可不可以呀?】
付野準了。
他剛走過去,傅從心立馬從上面探頭,雙眼跟開了探照燈似的掃描到雲稚身上,問道:“你倆剛剛在幹什麼?”
嗯……
雲稚:“沒有啊。”
傅從心又轉頭看向付野那張棺材闆似的死人臉,也沒能看出什麼貓膩,這才疑神疑鬼地又躺下了。
雲稚默默松了口氣。
有了這個必要的對話條件,雲稚和付野的聊天框每天就有了基礎互動。
大部分都是雲稚發申請,說自己因為什麼需要換衣服之類的,偶爾會讓他選一下早餐的種類。
付野那邊基本上隻會簡單地回個“嗯”字,惜字如金。
沒有多餘的交流,好歹回複總是很及時。
這天上午,雲稚難得沒有早起,昨天晚上降溫,他兼職回來的路上淋了雨,有點着涼了。
傅從心看他臉色不好,臨出門上課前喊他吃藥。
雲稚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聽。
他一貫不愛吃藥,信奉一點小病小痛,身體肯定能自己好,完全不理解傅從心那種一點小毛病就要提前吃藥的觀點。
寫了會兒作業,雲稚覺得頭好像暈得更厲害了。
完了,感覺3歲小孩才有的暈字病都要犯了。
趴了一會兒,雲稚又堅強地支棱起來。
他專業小衆,就他一個人,兩年沒招生了,也沒個可以商量的人,作業一旦糊弄根本逃脫不過老師的法眼。
今天他必須把上節課老師留下的任務完成,有部分内容雲稚覺得需要去趟圖書館。
哎。
學校圖書館地基高,門口的台階太多,這學期剛開始沒多久,人不算多,雲稚要想上去,需要等到有兩個人一起的情況,才好讓人家幫忙。
雲稚扭頭,看向一旁的付野。
這個人的話,他可以一隻手把自己拎上去。
雲稚半趴在桌子上,沒怎麼猶豫:“付野同學……”
付野耳朵裡聽不得他這麼拿腔拿調地甜膩勁喊自己。
“說。”
雲稚嘴角翹了翹,聲音放得更軟:“我想去圖書館一趟,那裡台階很多,你可以跟我一起嗎?”
付野敲着電腦,一堆數據表略有浮動,不知道是在做什麼。
“好不好嘛。”
被他喊得敲錯了一個鍵,付野沉靜的眼眸醞釀着情緒,終于還是在他又要開口的時候把電腦扣上,站起身:“閉嘴。”
雲稚驚喜,眨着一雙大眼睛抿緊嘴巴,沒想到這麼順利,一肚子軟磨硬泡的話術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兩人前後出了宿舍,在門口又碰到了那個送禮物的人。
他還锲而不舍地蹲守着,一見付野出門就想上前,但他帶着東西不方便,付野半點負擔都沒有地拎着雲稚直接把他甩開了。
雲稚兩手緊攥着扶手穩定身體,實打實有被付野強悍的臂力驚羨到。
那種脫離地面,身體的全部重量都借由另一個人的手臂做支撐的感覺,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