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晚上發生了太多事,第二天的決鬥,娜娜緊趕慢趕才在決鬥開始前半小時到達了選手等候區。
“……娜娜?”等待許久的遊矢,略顯遲疑地喚了一聲。
“哎,遊矢?”撐着膝蓋喘着氣的娜娜一愣,她下意識擡起頭,“為什麼你在這裡?”
遊矢沒有錯過女孩神情中的微訝。
驚訝……嗎?他在這裡有這麼讓她難以接受嗎?
“昨天晚上……遊吾也和你住一起了嗎?”遊矢問道。
這樣問的少年有些緊張,他蜷縮起手指,眼皮底下挂着明顯的黑眼圈,白皙的皮膚顯得眼下那片青灰更加明顯了。
“對。”娜娜看着目光躲閃的少年,慢慢走過來,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遊矢,你好像休息得不太好啊?”
榊遊矢:“……嗯。”
不,他根本就沒有休息。
昨天晚上他和柚子回去後就被擔憂素良的大家團團圍住,和他們解釋了半天才被放回去。
然後……
在床上他根本睡不着啊!翻來覆去都是娜娜他們的話,次元、戰争、侵略……等等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心煩意亂,最重要的是——
——他們和他都有着同樣的臉!
憑什麼他們就可以和娜娜一起回去啊?憑什麼……同伴什麼的,他們難道就不是嗎?
他也不是鑽牛角的人,但是……但是啊!一想到和娜娜站在一起的人和他長的一樣……他實在是不甘心!明明是一樣的臉,為什麼他就可以!難道,他就不可以嗎?
看着檢查着卡組和決鬥盤的女孩,遊矢有留意到她臉上和身上的傷似乎都好了,他垂着眼,豔麗的發絲落在眼尾,“娜娜……”
“嗯?”
“我有事想和你說。”
“啊?”娜娜這會兒是真的驚訝了,她随意地擺了擺手中的卡,“和昨天的事有關嗎?”
少年認真地點點頭,和那雙澄澈的石榴紅眼睛對視,娜娜才意識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多專注,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灼熱了。
話是這樣,本人在對上她的視線後,沒撐住三秒就狼狽地移開了視線,手上那不安的小動作也體會了他内心的躊躇。
見對方一臉猶豫,明顯是想對她說什麼的樣子,卻又遲遲沒有下文,娜娜主動問:“難道,你也想抵抗融合次元,成為我的同伴嗎?”
“不、倒不是因為這個……”遊矢連忙擡眸注視着娜娜,擺着手否認,說着說着落寞地别過臉。
“呃,也是因為這個,果然……娜娜,我還是覺得決鬥不是用來傷害别人的,這是錯誤的啊……”
他以一種微小的幾乎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氣音,一字一句說道。
“嗯,你說得對。”娜娜平靜的嗓音裡,隐晦地帶着一點鼓勵的欣慰。
遊矢立刻瞪圓眼睛,像是被人類摸炸毛的幼貓,緊張害怕的同時又眷戀着對方掌心的溫度。
女孩眸中張揚了一晚上的銳氣稍減,露出點柔和的神色來,她又重複了句:
“我說,你的理念是對的。”
“可、可是,娜娜你昨天明明……”
和昨天說的完全不同,反差大得令他思緒都混亂了。
女孩點點頭,就算遊矢結結巴巴她也明白了對方未盡話語,她了然地擺手:“決鬥不确實不應該是用來傷害别人的武器。隻不過……戰争一旦開始,結束可不會因個人意願而終止,榊遊矢。”
“不然,那些死掉的人可怎麼辦啊?就算現在……”娜娜露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笑,“超量次元依舊抵抗着侵略軍,已經沒辦法停止了……除非融合次元全滅。”
少年的瞳孔震顫着:“……!”
榊遊矢的标簽常常是“懦弱的”,是“逃避的”。然而娜娜卻認為他非常勇敢,甚至善良得天真。
被安排好命運的孩子,有着支配所有次元終局的力量,他的努力、他的反抗最終得到卻是他人的利用、禁锢與約束,提線木偶般走完了這一路。
僅僅因為被傻O編劇、亦或是被這個世界選擇的主角,就抹掉了人格信念所有的一切,最終活下來的你……還是那個你想要成為的自己嗎,榊遊矢?
“遊矢。”娜娜收好自己的卡組,在男孩有點茫然的視線裡,稍微往前湊近了一點,是一個再近就會讓遊矢感到不安的距離,她合适地在那個度停住了。
“拒絕你成為我的同伴,是因為……奪走他人性命是很沉重的負擔,我不想你遭受非人的痛苦。”她垂下眸,語氣裡混雜着難言以喻的複雜,“再加上,素良……學院掌握了查看記憶的技術。不那樣撇開我們之間的關系,你會很危險。”
“很抱歉,當時對你說了過分的話。”
被這麼鄭重對待的榊遊矢就要顯得不自然的多,雙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最後生硬地摸着腦後的頭發:“呃、那個其實我也不是很難過,不用和我道歉。不過,我還是沒辦法袖手旁觀,畢竟我很喜……唔啊,沒什麼,哈哈!”
娜娜聽着男孩時而低下去,又會突然變得激昂起來的聲音,她隻是低笑了下:“沒關系,你保持現在的想法就足夠了。”
“戰鬥很痛苦,這是我的親身體會,”林敏娜眼神柔和,“說實話,我不想你和我并肩作戰。”連遊鬥接受不了,更别提你。
“當然,我不是在輕視你,你也無需為此感到自責難安。”她放輕了聲音,“你珍貴的心意,我确實已經收到了。”
“……”
看着陷入沉思的遊矢,娜娜看了眼電子鐘,扣上決鬥盤準備出發了。
“——!?”
她側臉,榊遊矢神情中不知何時浸透着瘋狂。
她看了他一會兒,嘴角忽然微微彎了一下。
然後她笑了出來。
扣緊她手腕的少年一愣。
林敏娜在笑。
不是平日裡那種溫柔和煦的微笑,也不是面對敵人時,那種看似溫和有禮實則傲慢輕蔑的嗤笑,她好像是忍不住才笑出來的,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你在笑什麼。”
他的聲音平靜得疑問句都說成了陳述句。
“對不起。”娜娜收起笑聲,但眼底的笑意卻還沒有褪去,“我沒有在笑話你。”
“隻是,黑漆漆的氣流、豎起來的頭發,發着光的眼睛……噗,”娜娜說着說着又忍不住笑場,眼眉彎彎,“真的很好笑啊,明明是十足十的壞人模樣,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不要保持這種發型啊,以及這特效一樣的黑氣,很浪費你的顔值,感覺遊矢一下子醜了好多呢。”
他眨了下眼睛,但對面的人似乎并沒有在開玩笑。
手腕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對方的手指幾乎要嵌進柔軟的皮肉裡,娜娜嘴邊依舊帶着很淺的笑意,“雖然我的耐受力提高了很多,但你這樣捏着我很痛。”
暴虐的神情凍結在他的臉上,少年的表情出現片刻空白,眼底有近似恍惚的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