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是織田作之助路口拾遺,使世初淳由街道流浪的孤兒,得以入駐有吃喝住穿的家庭。
是織田作之助給了流浪的可憐孩子一個安身之所,令其往後不再為生活奔波愁苦,免得在某個犄角疙瘩暴死。
然而,他認識的某個身體是小孩子,心智卻過分成熟的男孩指出,實際上是世初淳跨越奔逃的人群,在喧嚣的浪潮深處找到織田作之助。并緊緊抓住了他,用堅定不移的意志捆綁了兩人。
如果說夏目漱石揭開織田作之助告别過去,迎接未來的序章,那他領養的女兒世初淳,則賦予他成為父輩的資格,為他擴充了有關于家人的概念。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飲着酒,不置可否。
本來隻承擔栖息作用的場所,逐漸變得整潔舒适。熟悉各種家具電器的用法,世初淳順理成章地包攬了全部家務。包括但不限于洗衣做飯、清潔整理……
陽台他随手擱置的綠藤,經由女孩子的手打理,從奄奄一息的瀕死狀态複蘇,枝繁葉茂,煥發新生。青翠可人的長勢,興許能熬過嚴寒的冬日。
可能是之前他送走世初淳太多次,造成女孩子面對自己時,始終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理。收養的女兒勤勉地做家務,認真細緻到擔任情報員的坂口安吾,都要質疑他非法奴役童工的地步。
有天織田作之助出門得急,衣領門扣沒有系好。正在洗碗的世初淳見狀,喊住了他。
她用毛巾擦幹雙手,掌心向下,示意他俯低頭顱。
紅發青年略感疑惑,也沒多問,随意照做了。
成年人與小孩子依舊有相當大的身高差。
那時的織田作之助還隻是聽一耳朵,世初淳說低頭,就低頭,沒學會彎下腰,擺低姿态去遷就一個孩子。
世初淳索性搬來矮凳子,踮着腳尖,揚起頭,吃力地給他扣好每個扣子。再依照自己整理衣物的記憶,打開衣櫃第三個格子,拿出頂端的黑色領帶給他系上。
隔天織田作之助預備出門,走到玄關處,發現女孩子已經早早拿好領帶和外套等他。
從那以後,他再沒有自己系過領帶。
白駒過隙,歲月在家人的呵護彈奏出柔軟綿長的曲調。
有次外出執行任務,織田作之助的領帶被外力沖散。他處理完任務目标,拎着領子要重新綁,發現自己忘了綁領帶的技巧。
習慣的養成真可怕。織田作之助下意識想。
更可怕的,大概是他全然沒有想要糾正的打算。
負責收尾的夥伴回頭,問他怎麼了。
習慣單兵作戰的黑手黨成員搖搖頭,将散亂的領帶塞進上衣口袋。
自決定收養這個小女孩起,他已經做好了為之付出一切的準備。織田作之助是這麼認為的。
圍觀了好友購買圖書,履行教導孩子識文辨字職責的全過程,織田作之助的好友、異能特務科卧底、港口黑手黨情報員,多重身份坂口安吾的表情一時難以言喻。
跟在織田作之助身旁,離開Lupin酒吧的他,該感歎冷血殺手終成溫情人父,還是這麼大的孩子,竟然連基礎的言語都不會。
總之前後兩種情況皆是不可思議。
世初淳的學習進度出奇的慢,不是态度輕慢或者資質愚鈍的緣故,而是她穿越前自備了完善的語言系統,再用已經固化成型的語言體系,去聽、讀、寫新世界的語言,研習語言的磨難就顯得尤為艱巨。
何況,由隻會說殺生簡單,教學困難的改頭換面的從良殺手教導,世初淳這條尋常人難以通行的羊腸小道,就蜿蜒得格外地崎岖了。
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整日在家裡等候,織田作之助歸心似箭,連上班時間都縮短。他手腳麻利地處理掉當天工作,收拾完東西立馬離開。
同事問他去哪,做什麼?
他說回家,看孩子。
青天白日的,愣是給問話者整得無言以對。
織田作之助喜歡喝酒,吃咖喱飯。
女孩子研究了相關菜譜,多的是看不懂的字,便挨個詢問養父。
語言不通,溝通起來的效果基本等同于雞同鴨講。等她放棄了詢問,某種角度上稱得上是一根筋的養父,反而锲而不舍地抓着她教導。還專門拿出本子繪畫。
想當個作家的織田作之助,在文字方面算中庸之輩。
但繪圖這件事,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瞧瞧她把織田作之助逼成什麼樣了。
世初淳看着男人展示的奇怪塗鴉,形象扭曲的程度連首日拿筆的小學生都自愧不如。
她努力地從上面找出點現實對應的材料,最終遺憾地放棄。
“我很抱歉。”女孩子想拍拍養父的肩安慰,可受身高所限制,踮起腳丫子也未必能拍到。
她身高目前一米五八,養父身高一米八五。
故而為了避免尴尬,伸出的手半途轉了向,改為拍拍他的大胸肌。“下次我會自己想辦法處理的。”
莫名其妙被襲胸的紅發青年,疑惑地舉着自己的繪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