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響動的嘈雜聲漸歇,被迫停止的車輛人仰馬翻。
有人打開後車廂,宣洩進來的刺眼白光瞬間奪取她的視野。
眼角因撞擊産生的生理鹽水滑落,女孩子眼前白茫茫一片。
承受不了猛烈的光亮雙眼忍不住閉緊,重見光明的喜悅,意味着伴随着等分的即将永久遁入黑暗的恐懼。
黑白夾灰的感知中,世初淳咬緊牙關,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有一隻腳踏進後備箱,套着灰黑色帶帽衛衣的男孩,一頭赭色的頭發鮮明。他不屑的眼神在看清後備箱塞了個人質後變得震驚,然後轉變為勃然大怒。
“為什麼有個女孩子,你這家夥做什麼的啊!”
男孩正打算朝右斜方吼些什麼,身受重傷的世初淳已經強支起上半身,卯着勁撞向發聲源。
比她小幾歲的中原中也倏然中招,被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正着。女孩子撞人的力道不重,反而源于他手忙腳亂地接住沖向自己的人質,一屁股墩坐在沙地上壓到的腿更痛。
男孩嘴裡自顧自地念叨着什麼,雙手環到世初淳身後,撕扯綁住她手腳的繩子,給人解開礙事的束縛。
視線逐漸明朗的世初淳睜開眼睛,渾身衣物擠出濃重的血色。
赭色短發、钴藍色眼睛,手腕戴着擂缽街未成年自衛組織——羊組織的标志物。從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的綁匪看來,是羊組織截胡了綁架她的人,準備撈票大的,沒成想有意外的收獲。
她這個意外收獲覺着,橫濱黑吃黑的傳統真的是幫了大忙。
警車鳴笛聲由遠而近,看着名偵探柯南動畫片長大的小孩,或許永遠可以相信童年偶像工藤新一的水平,即便這次先一步營救了自己的人不是他。
靠着解救自己的男孩的肩,世初淳輕聲說着謝謝和抱歉,“我會答謝你的。”
她講完養父織田作之助的名字,沒來得及說清楚聯系方式,就失去了知覺。
深度昏迷的世初淳做了一連串的怪夢。
有人手持雙槍緊追不舍,她奔跑在市區狹隘的樓道;其樂融融的家居遭到破壞,被洞穿的胸膛和某人哭喊聲遙遠;無名祭台四肢被割裂放血,紅色的汁液流淌溢滿五芒星法陣……
時間與空間頻頻錯位,扭曲成周而複始的莫比烏斯環,無從知曉哪裡是起點,哪裡是終點。隔絕觀測路徑的封閉匣子,困住循環往複,徒勞無功的問道者。
同時存在着生與死兩種狀态,從屬暗夜的黑貓發出叫聲。
“喵——”
裝置燈管的天花闆,空氣彌漫消毒水的氣味,長着三花貓的窗台。
從仁和醫院蘇醒,世初淳額頭、腰部、手腳全部綁着繃帶。試圖活動下筋骨的念想斷絕,她一時想找到全身鏡來看看自己,現在是不是具剛出土的木乃伊形象。
趕過來的織田作之助沉默不語,好友坂口安吾打發他備份藥品。
坂口先生安慰她,醫藥費付清了,全身傷勢靜養幾個月能夠好轉。
疤痕體質也不要緊,留疤了到時多穿幾件足矣。影響生育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織田作先生娶妻生幾個孩子讓她帶,讓世初淳千萬放寬心。
并沒有被安慰到好嗎……
女孩子被坂口先生的說話技巧驚呆了。
看看掩實的房門,琢磨織田作之助回來需要段路程。世初淳說她最擅長修養,也不在意留疤,至于生兒育女,從一開始就沒有在她的人生規劃之内。
“是這樣嗎?”
擅長收集資訊的情報員感到難以置信。
“根據國家最新的調查研究顯示,女孩子未來的夢想,排行第二名的是做個家庭主婦,第三名是當個好媽媽。世初小姐這麼會持家的女孩子,我以為是以将來當個賢妻良母為目标奮鬥着的。”
“坂口先生說笑了。”
世初淳沒有繼續隐瞞的必要,積壓在心底的想法有了傾吐的對象。可惜不是擔任養父的織田作之助,也非心靈遊蕩在荒野深處的太宰治,而是将來為她的死亡添磚加瓦的成年男性。
“有個有名的提問是,如果摁下按鈕就能消失,你會這麼做嗎?可以成真的話,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會消失半數以上的人吧。我大概會是其中一員。”
聽起來是會惹親生父母傷心,讓織田作之助先生難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