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受寬宏大量的世初淳,并不因為自己占着女性的便利,從搞得學校風聲鶴唳的雲雀恭彌委員長手下逃過一劫,而感到慶幸。
她不大喜歡“你是女性,我放過你”的這種,明面看似優待,實際暗藏傲慢的體感。
仿佛身處高位者俯視着地面爬行的蝼蟻,宣告自己有随時拿捏它的權利。
即便當事人完全不在意被他視為草食動物的生物們,對他擁有着何等看法。
歸根結底,唐突雲雀恭彌這件事是她失禮。世初淳自身持有什麼樣的看法,也不會動搖她須得為自己的逾越緻歉的心理。
世初淳找機會,誠懇地和雲雀委員長表示歉意。每天學校、家庭、工作,三點一線忙得腳不沾地。
按職責劃分,學生會基本分為兩派,執行派和文書派。
屬于文書派的世初淳,作為新晉成員,做事認真負責的态度,頗受貫徹落實行動的執行派雲雀委員長的器重。
她以一頂十的辦事能力,更遭到學生會全體成員的歡迎。
然後,世初淳悲慘地發現,自己學生會的工作量是愈做愈多,本來清閑的職位,坐了火箭似地,一提再提。半學期過去,直接和草壁副委員長平級。
課間休息時間都在忙着處理學生會職務的世初淳,若非了解雲雀恭彌的秉性,他斷然沒給人穿小鞋的狹隘心氣,她簡直要懷疑這一樁樁、一件件,是來自風紀委員長蝸行牛步的秋後算賬。
世初淳起先寄望于雲雀委員長大人有大量,不跟她這個偶爾犯渾的小人物計較,後來簽字簽到手抽筋,每天盼望執行派鐵面無私的委員長一聲令下,踢自己出學生會。
她快要忙瘋了,尤其在班主任任命她為學習委員之後。
并盛中學有培優補差義務一對一輔導班,是聲稱學生自願參加的同學互助課程。
内容是由每個班級的學習委員,專門輔助班級裡吊車尾的同學。
惋惜的是,興許但凡是上級發布的指令,無論字面上叙說得多委婉,多良善,是出于好心的建議,提倡民衆自願等人文關懷,等到基層落實了,總會變成一刀切的強制性。
學習委員不僅要自己維持成績,還得替他人提高成績,這什麼歪理?
捏着記錄着輔助對象的檔案,世初淳的視線在澤田綱吉四個字上停頓了下,整日忙得團團轉的腦袋瓜子,動得更累了。
“學習委員是有什麼高見嗎?”
頭秃成地中海的班主任,扶了把眼鏡下框,反光的鏡片明晃晃地通知她,在并盛中學,老師就是行走的天理。
世初淳剛加入學生會,就得罪執行派雲雀委員長,身為學校學生,在班級内,若膽敢拒絕班主任的邀請,那她往後是不想在并盛中學好好學習了。
女生努力擠出抹微笑,溫雅地回應,“沒有,什麼都沒有。”
第二個學期開頭,世初淳登上文書派風紀委員長。代替了她原來位置的風間副委員長,激動地抱住了女性新任委員長的胳膊。
審核海量的文稿,快審瞎了雙眼的新任委員長,右手更是在極度黏自己的風間雪秋的折騰下,也近乎廢得了個完全。
為什麼她加倍地努力,反而換來了多重的疲憊?
思考着要使何等方法,才能和雲雀委員長保持距離的世初淳,反而源于自身升職後,二人級别相同的緣故,彼此相關的任務對接得更加地頻繁。
這個世界沒愛了。
女生頗有些自暴自棄。
棄了沒幾秒,還是決定自我振作,要在這個糟心的星球毀滅之前,趕緊弄點好吃的犒勞下自己。
到放學鈴聲響,世初淳在超市挑揀瘦豬肉,放進機器攪拌成肉沫。
她選購韭菜、白菜、青瓜等蔬菜,在家分别切成絲,裝入棱角分明的八方盆。
瘦豬肉打成的肉沫分成三份,裝在不同的海碗。
再根據個人的口味,搗在切好的三種素菜裡,加入鹽巴、調油、醬油、雞蛋。
足量的水混合面粉,和成團狀後蓋布醒好,重複揉搓幾次,保證面團軟硬度适中,再用細長的擀面杖壓扁、推平。
确認了餃子皮的厚度相宜,世初淳使用幹淨的圓形蓋子,戳出一二三四五個人需要的餃皮數量。
坂口先生第一個到家,他脫下西裝外套,擱在客廳的衣帽架前。
主人家女兒忙前忙後鼓弄着大工程,他疑惑地觀望了會,打實木紙巾盒抽出紙巾,擦拭掉沾在女生腮邊的面粉,“今天是有什麼喜事嗎?”
“全然相反,坂口先生,是件大不幸的事。”
可傾訴對象自己跳進坑裡,就勿怪世初淳吭哧吭哧填土了。
“我為了減輕郁悶,要整點喜愛的食物吃。結果想法很美好,現實超骨感。美食制作過程非常繁瑣,要達到期望的效果,更是繁瑣中的繁瑣。”
長慨息的女生摞起成沓的餃子皮,發動會心一擊。
“這是不是告訴我們,凡事不能強求呢?坂口先生。”
這孩子的口才跟誰學的?織田作?太宰?
感覺都不像呐。
自主提出疑問的坂口安吾,不好随性地避開話題。
他便隻能順着世初淳的話,磕磕巴巴地往下瞎唠,“能郁悶到世初小姐的,是什麼樣的事?”
“繼核對輔導對象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擔任學生會文書派風紀委員長的任務繁雜……”端出幾分餡料不同的餃子餡,世初淳取出盤子,舀勺子油淋在上邊一圈,防止包好的餃子皮糊住盤底。
“我今兒個寫數學作業,翻開冊子,發現裡頭的彎彎繞繞,堪稱九轉十八彎,開遊樂場的公司也可以在上邊搭個過山車溜。”
織田作先生收養的女兒,同他一般是存了點幽默細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