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出于什麼樣的思緒,他走到新鮮的屍體面前,崩斷纏緊她餘生的繩索。
剛成型的屍體下落,太宰治穩當地接住了,女人光裸的腳心踩着他油光铮亮的鞋面。
要留住遠飛的鳥雀,最保險的方法是剪除它的羽翼。太宰治無需俯身也能猜出,為了防止囚徒逃跑,密室主人在逮住她的當日,便惡毒地折斷了小姐的腳腕。
青年幹部蓦地想起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他意識到的時候,猶如清風拂過湖面,留下輕微的褶皺,卻并不感到十分遺憾——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新鮮的屍體柔軟得不可思議,攏在懷中,像是成團的棉絮抱滿懷。
許是方才被清洗過的緣故,靠着他胸膛的囚徒,身上還殘留着薰衣草沐浴劑的香氣。
是故,太宰治一手扶着陷入寂靜、永久安甯的死者腰身,防止其出于不受控的因素往後倒,一手牽起死者皮開肉綻的手,心裡滋生起了一個奇異的念頭。
他順從本心問了出來,即使知曉對方斷然不會有所回應。
“美麗的小姐,請問你願意和我一起殉情嗎?”
“轟——”
宏偉的建築群挨個塌落。
渾厚黏着的重力,碾碎攔路保镖的骨骼。來自四面八方的子彈,怪異地懸停在空中,宛若行動遲緩的老人,用盡全力也無法再前進分毫。
成百上千顆沖向闖進者的子彈,轉瞬就違背原來的發射軌道,反彈到射擊者的腦殼。
具有殺傷力的武器盡數收繳,筆直的霰彈槍被肆意地扭斷。
縱然是能毀滅整個城市的強力爆破物,當持有者受困到連擡起指尖都成了奢望,自然沒辦法再發揮機械原有的實力。
裡三層、外三層的歐式建築,隻餘留被碾壓者的哀嚎。
擡手壓着矮帽的男人,踏進标志着かざま的房間。
他那愛偷奸耍滑的搭檔,估計早早地在暗室等候。
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貫徹“鑽石要用鑽石打磨”的理念,總安排底下相看兩厭的兩位年輕幹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起展開活動。
以中原中也的角度來看,每次和太宰治出任務,萬變不離其宗。
那隻讨厭的青花魚,每次隻在執行任務的開頭出現,日常耍下活寶。半道就找不着人,到事情收尾才蹦跶着登場,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氣人相。
打從第一眼看到太宰治,中原中也就不爽這有事沒事,宣揚自殺理論的青花魚。
盡管中原中也被設計加進港口黑手黨,初衷是為了保證羊組織成員的安全。
進一步是為了學習如何成為優秀的首領,後來,演變成盡心盡力地為港口黑手黨付出,也全是他根據當下情況自身做出的最佳選擇。
可這些選項裡,并不包括和那個自殺狂魔組成搭檔!
可惡的是,中原中也這次行動的搭檔,仍舊是他恨得牙癢癢的太宰治。
他有預感,再和混蛋太宰合作下去,他早晚會被氣到折壽。
中原中也決定找到太宰治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揍他那個肆意妄為的破搭檔一頓。
特地隐蔽出的封閉隔間,剔除現代化的照明設備。僅留着成排的燈盞,供入内者點燃燈芯。
陳設着一摞摞奇巧淫技的内室,擺放着折騰人的玩意。兩端列滿齊刷刷的櫃子,上方牆面固定着密密麻麻的釘子,作為連接繩子的起發點。
中間倒有處相對空闊的場所。正中央密布着橫七豎八的紅絲線,由天花闆與兩端牆體偏上位置垂下來,形似為了捕捉獵物精心布置的蜘蛛網,織就極其陰詭的場面。
密不透風的室内空間,充斥着濃重的血腥氣。縱使有昏晦的光線作遮掩,中原中也也能判斷出此中違和的地方。
他找到離中央最遠的一條絲線,随意掰斷了,展開内部,黏糊的絲線露出原來的底色。
果不其然,是純白的。
看似以單調的紅構建的繩索,實際是拿純淨的白作為基礎,日積月累地輔用人體的血液染成,成就嶄新的色澤。
可以窺見制作者滿懷的惡意與期待,悉心調弄,實驗許久,終于驗收成果。
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中原中也,面對人類黏着的惡根性時,也難免浮出些雞皮疙瘩。
他忍不住暗罵了一句變态。
順着地面蜿蜒成行的血迹摸索,中原中也随即撞見了更令人發指的一幕。
本該和自己一同料理雜魚殘黨的太宰治,正歡快地抱着一具屍體翩翩起舞。
是的,屍體,而非活蹦亂跳的活人。
在港口黑手黨幹了那麼久的活計,分辨活人與死者的區别,實在是再簡單不過。具有再強大力量的成員,執行刀尖上的任務,沒有點眼力見同樣容易暴死。
看着心血來潮跳起交誼舞的搭檔,中原中也的表情暗似地面氧化了的痕迹。
“喂,你這家夥——”
追問太宰治的迷惑行徑無濟于事,青花魚異于常人的大腦向來不對路數。亵渎死者的罪名更輪不到中原中也追究,他可沒無聊到替具陌生的屍體争口正義。
“自殘了那麼久,終是成功地把腦子整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