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手,觀者方知這人身上有非常強的戰鬥力,可以輕松地拉受難者出絕境,同時給予受害者深重的打擊。
可惜世初淳沒能欣賞多久,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她回到了橫濱。
年齡較之前又縮小了幾歲,是個看上去特别好拐帶的年齡。
走在路上,完全是任人魚肉的美餐在逛流水席。
織田作之助收養了世初淳,作為自己的長女,後面又收養了五個孩子。
兩人花費精力照顧着孩子們,兩大五小一起度過了安甯平穩的日子。
最終,她要麼和孩子們一起被炸死,要麼在孩子們被炸死前,為了反抗抓捕他們的歐洲組織而被毫不留情地殺死。
重來一千次,就有一千種失敗途徑,沒有哪一次奮起反擊,能撼動鐵面無私的命運,沒有哪一次殚精竭慮,能改變原作書寫好的既定軌迹。
再又一次抱着小女孩,被炸成名為犧牲品的殘骸之前,車廂内膨脹的氣流掀動白色窗簾,避無可避的戲劇落幕降臨,世初淳看見了織田作之助。
區别于以往的冷靜自持,向來成熟穩重的紅發青年,破天荒地抛棄了所有理智。
盡管明晰拘禁了自己領養的子女的面包車,肯定大有問題,在匆促地跳樓落地後,織田作之助仍舊趕忙爬起來,不管不顧地朝他們的方向狂奔而來。
整個人焦急的、惶恐的,燃燒成一束搖搖欲墜的焰火。
即便知曉織田作之助未必是為了她而來,可看見他的瞬間,世初淳心底依然湧上一股暖流。
那股暖流由内到外,撫平了從胸腔蔓延開的無從宣洩的憂慮,直至逆流向上,模糊了她的眼睛。
人真奇怪,經受大風大浪的拍打,不斷地暗示自己,人生在世,本就不可強求太多,便還能接着咬牙堅持。一旦感受到被愛、被關懷、有人擔憂和暗中期待,就忍不住委屈,要溢出滿懷的傷悲。
“對不起。”她蒙住了女孩咲樂的眼。
縱使她在場,也什麼都沒辦法做到。
轟——
裝載着數人的面包車炸成翻騰的火焰。
東京的懸疑案件,殺人犯大多講究速戰速決,而非殘忍的虐殺。
偵探到場,抽絲剝繭,世初淳經曆了各種離奇案件,在死神小學生劇場剛謝幕,就被再度刷新在危險地帶。
兇狠酷烈的怪物出手,屬實把前者平庸的即興殺人手法比成了小打小鬧。
偌大的中心城市,相對的安全區域隻有一個——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好比是掃雷遊戲的真人版,區分的地方在于玩家本人踩到雷區,就需要用自身的生命去填補錯誤,填到沒能儲存記憶的人類靈魂,能深刻地烙印下真正的安全區域所在位置為止。
從萬分之一的幾率,被咒術學校出使任務的學生救濟,到主動接近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尋求咒術師們的庇護;
從一無所知的庸碌衆生,到瘋狂汲取相關知識,憑借裝載咒力的器具,一步步成為能夠設下帳的輔助監督,世初淳真的走了很久,很無望的黃泉路。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所謂命運,并不會因為某人的勤奮刻苦而稍加憐愛,反而會覺着試圖翻身的蝼蟻,所作所為實在是粗笨可鄙。
“世初監督!”
咒言師末裔狗卷棘抱着失去下半身的輔助監督,拉下蒙嘴的衣領。嘴角蝌蚪形狀的咒文顯現,滿頭白發的二年級生使用了與生俱來的咒言,“活下來!”
然,再強大的咒術師也無法扭轉生死,哪怕是當世最強的咒術師六眼神子在場,亦是如此。
何況尚且處在成長期的高專學生。
大量消耗的咒力,快速将試圖逆轉存亡的咒言師内部掏成空殼。遭受反噬的狗卷棘,張口嘔血。
支撐着身體構成要素的咒力飛快地流失,給人造成極大的壓迫。
他不由得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世初淳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一竅不通地生,痛不欲生地死,飛來橫禍是她唯一的歸宿,死于非命是她的命理。
她是觸犯了衆神的西西弗斯,不斷地重複着推巨石上山頂的無效勞作,連永遠在追逐着什麼的靈魂,也在此間慢慢地消耗殆盡。
沒有什麼比這更為絕望無期的刑罰了。
重複了許久的時空裡,嚴苛地執行着萬變不離其宗的死刑。
又一次迎來消亡的世初淳,用殘缺的手掌捂住輔助對象的嘴。她勉力擠出抹笑,放在毀了容的面孔,着實算不上好看,“夠了,狗尾同學,不要做無用功了。”
“不是這樣的,世初監督。對象是你,再怎麼徒勞也是有價值的。”
在無數重來的節點,付出足夠多的試錯成本。
咒言師末裔揭開女性的手,真摯地在其殘缺的掌心,落下虔誠的一吻,“不管用什麼形式,在什麼樣的時間、空間,你都會回到這裡,回到……我們的身邊。”
咒言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