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憂太解開背後背負着刀具的布袋子,手掌在武士刀的表面劃過,往内注入大量的咒力。口中默念着咒語,“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隔絕普通人視野的結界“帳”落下,避免其餘的師生誤入。
他清理掉聚集的低級咒靈的速度極其迅疾,接着根據咒力的殘穢追蹤,看到了但凡保有良善之心的咒術師都會義憤填膺的一幕。
享受着人類的悲鳴與傷痛的咒靈,恣意地戲耍着到手的玩具。
它抓着一個學生的頭發拖地前行,走過的路途蜿蜒出一道鮮豔的血痕。
被它抓住的女生顔容盡毀,腰部以下的位置缺失,正處于命若懸絲,有氣進,沒氣出的狀态。
她原本柔順的長發在咒靈兇暴地拖拽下,沾染了泥土、沙子,凝得一绺一绺的。身着的并盛中學的制服破損、髒污,更是顯得污穢不堪。連腳底的鞋子也掉了一隻,全無體面和尊嚴可言。
空氣裡彌散着濃郁的血腥氣,可見人能撐到現時,實屬不易,是肩頭壓了其他人的生命為砝碼引發的深重教訓。
在高專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的乙骨憂太,長期祓除咒靈,也未減損共情。
他失去過戀人、朋友,因此也更容易去理解被剝奪者的掙紮與不甘。當即睚眦欲裂,咬緊後槽牙,調用咒力沖刺上前。
乙骨憂太一個起手式,揮動武士刀利索地斬斷了咒靈的大腿。他迅猛地彎下腰,抱起現場僅剩口氣的幸存者,跳躍到離咒靈幾十米外的安全距離。
他手上施展着治療人的反轉術式,分心查驗着女生深入骨骼的嚴峻傷勢。再運用術式,召喚出特級咒靈裡香,抵禦着失去可供虐待的玩具,轉而瘋狂攻擊的咒靈。
精密的治療術式下,女生潰爛的皮膚得到一定程度的修複。
白色的光圈萦繞在她身側,薄如輕紗,恍如二年級生們以往共同觀賞過的月光。乙骨憂太這才看清所救之人的形貌,手持的武士刀一松、再捏緊,手背顯露出猙獰的青筋。
他原本暗含憐憫的眼神劇烈波動,随即跟着遠方夕照一同軟和了。
“世初監督,為什麼你會在……”你不是已經——
太好了,老師沒有欺騙他,世初監督果然回來了。
反轉術式的加持下,乙骨憂太白色制服被人抓住,女生鬼魅般的恐怖形容近在眼前。
身體狀況恢複了一些的世初淳,攥緊了這人間煉獄裡綻放的盎然生機,沒能理解對方産生的動搖為何。
她有若火中取粟的狂徒,于無望的絕境中,捕獲得一絲溫暖的殘酷。到手的時刻也必定會失去。
她喉嚨間滾出沙啞的、殘破的求助。“求求你……救救她們……”
世初淳也知道自己是在強求,求也求不得。
大道無情,造物無能。下跪乞讨亦是無用,祈願求饒皆屬擅動,上蒼從不會對天地萬物抱有分毫的恻隐之心。
她卑微的祈望必然沒辦法實現,縱使是咒力接近無限的特級咒術師,也沒辦法扭轉寫好了的生死簿,讓被碎屍萬段的學生們複生,從往生的幽冥掉頭折返。
乙骨憂太卻下意識地回握住少女的手。
大量教學設施淪為廢墟,大背景卻由明豔的晚霞織就。自诩萬靈之長的人類,生死左右不了自然的燦爛。甚至人類滅絕了,更有助于的自然界獻出春花爛漫。
遭遇虎口奪食的咒靈咬着爪子,發出怪異刺耳的聲音。堪比人的指甲蓋刮過黑闆之類,惹生物極其不适的噪聲,陣陣回響,世初淳嘴角溢出一行血迹。
這回要速戰速決了。乙骨憂太擡起食指,抹掉世初監督流到下巴的鮮血。
他判斷世初監督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就攬着故人的腰轉移戰場。
特級咒術師一邊輸送治療,躲避來自咒靈無孔不入的襲擊,一邊策動裡香進行堪稱精密度完美的防禦,摸索一刀斃命的合适時機。
乙骨憂太觀測咒力的流動,調整動手的姿勢。最後舉着趁手的刀具,對準咒靈追擊的當口,揮下一道亮眼的白光。
承載着巨額咒力的刀刃,切豆腐塊似的,把萬惡的咒靈斜側着劈成兩段。男生五指往前撈,自粉碎的殘骸胸口處,掏出了特級咒物兩面宿傩的手指。
本次任務順利地完成,還有了意外的、令人驚喜的收獲。
乙骨憂太剛揚起一抹笑容,附着在世初淳軀殼尚未完全消解的詛咒,在同一時間段化成了利爪,登時挖出了剛脫離危險邊緣的傷員的心髒。
人體的重要器官帶出了大量的血液,稀裡嘩啦地積成深深淺淺的紅色水窪。
聽得到嗎?
世界這個大舞台在說。
戲劇開幕,閑雜人等全部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