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學生會的成員們、路邊慘死的女生們,也回到她們倚賴之人身邊了嗎?
無從得知的答案,興許在學生們的死亡敲定之時,就失去了驗證的意義。
人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況,隻能珍惜時下為數不多的珍貴時光。或許是方才遭遇過一道生死關,少女素來遮三瞞四的心思也經受了一番滌蕩。
她沒仔細描繪自己經曆過什麼,單攤開雙手,竭盡全力笑得眉眼彎彎,“父親還不快過來抱我。”
“你怎麼到這來的?”織田作之助雙手越過女兒的腋下,用以前哄孩子的方式,把世初淳舉高到半空,接着脫手,等人掉下來時穩當地接住。
男人身高一米八五,舉起人來,高度接近兩米半。世初淳腳尖陡然離開地面又驟然下降,難免受驚。
“不要突然放開我啊。”
手搭在織田作之助的肩頭,世初淳話說出口才覺得赧然。她難為情地别開了臉,心道在織田作之助眼裡,她是不是還停留在五六歲。等腳底闆踩實地面,她回答:“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
織田作之助理了理孩子略帶淩亂的衣衫,“我不會放開你的。”
放不開的手,也總有要放開的一刻。
世初淳眉眼似群星黯淡,嘴角強撐的微笑終是維持不住。
她隻好轉移注意力,環顧四周。陰森森的環境神似下一秒就有妖魔鬼怪跳出來吓人。“這裡是哪裡?父親在執行任務嗎?我會不會耽誤到你?”
織田作之助挨個地解答。
“是在與港口黑手黨交惡的敵對組織的基地,一名異能力者創造的異空間内。都是小問題,很快就能結束掉。”他摸摸女兒的腦袋瓜子,“不論何時,世初都不會耽誤到我。”
輕飄飄地爆出一個重大的炸彈消息,真有織田作之助的風格。
世初淳苦笑,“父親怎麼就知道我不是敵人制造出的,專門用來迷惑您的幻象?”
“為人父母認不出自己的孩子,是要被千刀萬剮的吧。我可不認為自己會失責到這等程度。更何況,”織田作之助以一種天經地義的口氣回答:“世初是獨一無二,不可複制的。”
語言的魔力在于,它說來分明虛幻而不切實際,聽在人的耳朵裡,偏能叫人堅定不移地相信。它纖薄如紙張卻厚重比石闆,缥缈如塵埃卻明亮勝珠寶。其瑕光之璨麗不可為物事所泯滅。
世初淳自然堅信,織田作之助在的話,她不會受到什麼傷害。可父母不能随時随刻地陪伴在子女身側,穿越到異世界的旅人也該承擔相對應的風險。
父親沒有食言,是她失約。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女生眉頭輕蹙,一滴淚悄無聲息地滴落,輕巧又沉重,是安靜地潛入滄海的遺珠。
她連忙低下頭去,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說起來,之前撿到世初的時候,你還那麼小。”
織田作之助手掌下壓,比了個到他膝蓋的高度。
他口頭慨歎着,手裡丈量起自己與女兒之間的身高差。有種養孩子多年,女兒終于長大成人的成就感,不由得生出點身為人父的欣慰與惆怅。
“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說起來,世初換牙時掉的乳牙我還保留着呢。”
“您竟然收起來了嗎?那種東西就不要留了吧!”
“可是,關于世初的一點一滴,我都想要收藏。”
“人體器官還是不要收藏了吧……”
世初淳擡手,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張臉。
再說下去,她進沙子的眼睛就要改進石頭了。
“父親當時也不大吧。”
回想起織田作之助與她相遇的年齡,世初淳似真似假地埋怨了句,“還三番兩次地送走我。”她故作輕松地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一樁樁,一件件,我可都記着呢。”
知女莫若父,男人敏銳地察覺到自己養育的孩子情緒不對,“發生什麼事了?”
世初淳想要隐瞞時,口風還是挺緊的。她搖搖頭,“我腿疼。”停頓了會,補充:“好疼好疼。”
被那個怪物抓住折磨,肩負性命不敢輕易身死。想要逃跑卻上天不能,遁地無門。
織田作之助以為是女兒上次車禍遺留的後遺症,遂蹲下身,替她按着腿,“揉揉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