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到外來的龐大刺激,女生仰面大笑。她明确了命運惡意的玩笑,在軀殼與心理雙重負荷之下,張口嘔血,受創的身體禁不住地痙攣。
身旁是一把揭開了她漫長旅途的起點,也即将親手收束掉她的終點的,她尋覓已久的對象,“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你不是他,我也……不是她。”
“她會複生,來找你,我也得赴死,去尋他。”
“因果循環,循環往返——”
“誰都逃不過!”
又在胡言亂語了。
老誠地執行着委托的織田作之助,由始至終保持着同一個表情。他睥着頂着對紅窟窿,笑得滿臉是血的女生,像是見多不怪的劊子手俯視着一個命不久矣的瘋子。
目标人物說了什麼,不重要。他能拿下她的性命,交接掉此次的委托才是至關緊要。這個人的長相、聲音,在執行完任務之後就通通會被他遺忘掉。沒有任何值得被記住的地方。
……本該是這樣的。
奇怪的是,出于織田作之助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緒,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形态好不凄涼的女生擁進了懷裡。在内心感到詫異之前,擡手擦掉女生眼角滾落的血珠。
是荒謬的、不可思議的舉動,于是手指撫弄她左眼底的小痔,說服自己是在确定目标人物而已。
他将抹着血液的三根手指放入口中。上下嘴唇、牙齒糊上了黏稠的液體,舌尖一勾,舔掉了那抹光鮮的殷紅,味蕾忠實地泛開了鹹澀的味道。
一邊深擁,一邊下手。看似親密的舉動,橫亘着心與心的距離遙不可及。
出膛的子彈終結了燃燒得旺盛的黃昏,與之熄滅的,是一個迷失在交錯的時空内,苦苦無法超生的靈魂。就像那張制作好了,卻遲遲無法交給親屬的賀年卡,還沒被正式地開啟就陷入了永久的塵封。
正月新春,是個團圓的節慶日子。織錦的雲霞編纂着明燦的曲調,泓邃的天空綻放出斑斓的煙火。朵朵絢爛,倒映進合家歡樂的家人們的眼眸。
新事物在生成,陳舊的在衰敗。
是誰的滿腹心思都落空,千年等待一場幻夢。讓喧鬧的都寥落,令荒涼的原野枯木逢春,然,廢棄已久的建築設施冷落,在場者生死相隔寂寞。
一個尚未經曆,一個凄慘死去。在不恰當的時機相遇,計較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此後,少年殺手年齡增長,遇上了改變自己往後人生的轉機。
他金盆洗手,撫養了一個口不能言的孩子。幼女指着畫冊,做着滑稽的姿勢,向自己的養父表明自己身強體壯到可以食用米飯。
有零碎的片段在腦海閃現,煙一樣狡猾地流走。孩子的手在織田作之助的眼前揮了揮,他回過神,雙手越過女兒的腋下,托舉起這個嬌小的、柔弱的生命。
“啪——”
被拉開的彩帶小拉炮彈射出五顔六色的彩帶,噴濺了被帶出來購置童裝的世初淳一身。
“啊咧,哪裡來的這麼惹人喜愛的小孩?”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蓬頭垢面,嘴巴四周遍布着細碎的胡渣。
他話說出口,趕忙低下頭,惶恐地對自己領着的金發蘿莉低聲下氣。森鷗外知錯就改,連聲補救,“不好意思,是我說錯話了。愛麗絲才是天下最最可愛的孩子!愛麗絲千萬不要不理我!”
“讨厭!林太郎一邊去,不要和我說話!”
“但是……”
醫生膝蓋邊跟着的小蘿莉愛麗絲,扯下纏繞在世初淳頭頂的彩帶。她兩指微動,在一眼相中的女童脖子上一圈圈繞着,像是打包着自己喜愛的、可口的美味甜品。
甜美的糕點要作為餘興節目,留到末尾才能動手品嘗。
“我很中意這個孩子,我要她。”
金發蘿莉摘下衣服的價碼标簽,貼在世初淳的肩頭。她嘗試着變相自己替怎麼看,怎麼喜愛的女童明碼标價,纖小的手指抵住下巴,“要多少錢才能購買呢?”
“愛麗絲,按常理來說,人類是不能進行買賣的。”
遺憾的是,這個世道往往不講道理。更别提把法律與倫理統統踐踏在腳底的橫濱地區了。被稱作林太郎的醫生,森鷗外豎起一根手指。“我們可以從别的合法途徑入手。譬如,通過正常渠道收養之類的。”
計劃實行的前提是,讓他們相中的孩子的現任父母失去繼續監管的能力——這着實是再簡單不過了。
一個尚不知事的孩子,一覺醒來,失去自己的父母雙親,是一件多麼令人心痛的大不幸。作為她的新撫養人,他和愛麗絲必定會照顧好這個孩子,撫平她内心留下的創傷,讓她在新的家庭愉快地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