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有主的花朵,要摘取也并不容易啊。”
三花貓轉身走了幾步,給了自己兩個弟子一個眼神,示意他們跟上。
佩戴着武器的福澤谕吉瞥了眼被抱住的女童,率先跟上了。
“林太郎好遜!”金發蘿莉恢複人畜無害的模樣,揉着世初淳的腦袋,把矮自己一個個頭的女童摁進懷裡,“無能!沒用!就不能想想方法,把這孩子弄成我們的嗎?!”
“暫時不可以哦。”森鷗外拍拍兩個小孩的頭,又恢複了先前吊兒郎當的形态,“跟那個人交手,會延誤我接下來的計劃。目前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他半蹲着,湊到心儀的幼女耳邊,“你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我會給你買各種各樣的裙子,每日每夜親手為你裝扮,我會填飽你的肚子,讓你裡裡外外沾滿我的氣味……愛麗絲也很喜歡你,你們肯定能和睦相處的。
“真期待你喊我爸爸的時候。”
同出一脈的三花貓與銀狼遠去,森鷗外也得盡快跟上才行。
自顧自說了一通的醫生,牽着自己的人形異能力離開,跟上自己的老師。
鎖定目标的織田作之助走過來,抱起自己的女兒,“他和世初說了什麼?”
實不相瞞,他們一大一小兩個人說了那麼多,世初淳隻聽懂了爸爸兩個字。世初淳略一沉吟,根據自己學習到的有限詞彙量,組合成簡潔明了的荒誕語句。
“他叫我爸爸。”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織田作之助為難地牽着孩子的手,他不大想要有那麼大的孫子。
人活下來,每分每秒都是在向死亡進發,卻不代表活着的過程不具有意義。等世初淳身高長到踮起腳尖、伸長手能開門的年紀,織田作之助為了二人以後的生活愈發地忙碌。
日薄西山,織田作之助還沒有回來,她就自己開門到門口去等。
門口擺了個破盆子,是以前漏水滲到屋子裡,織田作之助拿來裝舀水的。世初淳擱那蹲着,離她不遠處常年卧着個老乞丐。
兩人一老一少,齊齊蹲着。沒多久,硬币摔進鐵盆哐當地響。
世初淳眼睛一亮。
她不忍見織田作之助整日忙碌太過于辛苦,也想要以自己目前微薄的力量,與之分擔。
她不認為這是下面子,為了金錢賠進了自尊。她隻怕自己活成了織田作之助的負累,沒能帶來絲毫的助益,反妨害了單靠責任、情感維系的親屬。
誠然,一個人創造的價值不能作為其人的衡量标準,可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在能力範圍内,能掙得一分是一分。
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掙錢嘛,不寒碜。
之後織田作之助每次出門,世初淳就自己開門到門口去蹲着。她看天色估摸着養父歸家的時間,在織田作之助回來之前回家,把收到的硬币、紙錢收進抽屜裡。
世初淳一天持續下來,能收到一些錢,就是腿蹲沒知覺了,每次起身,要麼是給皇天後土行跪拜之禮,要麼像各自不熟悉的身體部件重新打招呼。
後來,她拿家裡報廢的報紙疊起,墊在地面上坐着,腳邊放了個小鐵盆,有人丢錢就給人家比個感謝的手勢。
她不曉得路人見到她們一老一小兩個乞丐,是什麼樣的感受。直至某天老乞丐背着一個比她小的孩子,隆冬臘月,前來乞讨。
老人家背部佝偻,是被生存的重擔壓得再擡不起,一個纖弱的生命就趴在她的背上,與她蒼老的、緩慢跳動的心髒僅有幾厘米的間隔。是個睡得無知無覺,對人世間的磋磨一無所知的小娃娃。
人總有幼小無力之時,年邁蒼老之日。
單每天忙于生計,為糊口所勞累的平頭百姓,怎麼就活得這般的艱苦。偏浸泡在苦海裡沉浮,終生未必得解脫的他們,也見不得旁人的辛酸與苦楚。
世初淳跑回屋子,把自己幾個月乞讨來的收入全數翻了出來,一股腦地塞進了老奶奶的碗裡。
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兩隻眼珠呈現出渾濁的污黃。幹裂的嘴角凝結着青紫,往外翕動着兩片緊巴巴的嘴唇。
她點頭如搗蒜,表達着自己的感謝,藏匿着污垢的褶皺咧出一張笑臉。老奶奶伸出手,摸了摸好心人的頭。
世初淳回握住了那隻手,回握住那隻飽經風霜一輩子,臨到晚年,老無所依的,苦難的手。
如果世界沒有苦厄就好了。
不需要用渡劫的名義粉飾何謂珍貴,也不必以磨難的名頭驗證定量美滿。然後海晏河清,天下大同,人人得以安享歡樂,生死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