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他的女兒是在這過程中是吃了不少的苦頭,還試圖趁他工作的時候自我了結,被愛麗絲阻止了。
自殺什麼的,是不可以的吧。既然世初自己都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那麼她的思想、行為、軀殼,全數交由他這個監護人掌控,也是理所應當的。
孱弱的幼蟲就是得經曆過重重包圍的蠶蛹,在體驗了令人窒息的緊迫度後,才能艱難地熬過酸辛,羽化成蝶。
“首領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一心尋死的少年端着燒杯,用玻璃棒攪動着多種藥劑混合而成的内容物,“毛毛蟲和蝴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理智如你,自當不會被欺哄世人的文藝作品所蒙蔽。”
即使如此也要留住那個孩子,證明她在首領心中的地位之高。而這相當高的地位,說到底是為了填補首領内心永不餍足的野望而已。
被首領看中的人真可憐。
少年似真似假地慨歎着,端起裝着混合藥物的燒杯就要當做酒水飲用。
“饒了我吧,太宰君,你這樣我會很為難的。”
“這都怪首領你不好,明明說好要替我調制安樂死藥劑,推脫公務繁忙,延誤至今,害得我又多打了幾年白工。”
“我可沒有說謊哦,我是說了要調制,沒說什麼時候調制。”
“善用話術的剝削者。”
養孩子真有趣啊。森鷗外發自内心地感慨。
不論是被他弄壞了,吃穿住行隻能全數依附于他的女兒,還是這條與他相似,長大了就會反咬自己一口的毒蛇。
再厲害的唇槍舌劍,也抵不過落到實處的真槍實彈。
正如森鷗外預料的那樣,不到五年時間,年輕有為的後繼者終歸是擊殺了他,登上首領的位置。
隻是,少年的成長速度遠遠地超出了他的預計,讓森鷗外瀕死了,都歎息着自己來不及為他心愛的城市再多做些什麼。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他當着太宰治的面,手刃港口黑手黨的前任首領,讓年幼的孩子擔任了位置疊代的公證人。
孩子養精蓄銳長成,集結了自己的力量,差遣叛亂的黨羽亂槍掃射死他,好讓他已沒法正常交流的女兒成為公證人。
後生可畏,年少有為的太宰治登位,掌管港口黑手黨會比他做得更好,這也是他所期望的。能使組織走得更遠者,不論是誰都可以。森鷗外是這麼盤算的。
隻是,不能見證到最後,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麼想着的森鷗外,回看了眼坐在搖椅前,對外部的叛變沒有分毫反應的女兒,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在參與叛亂的知情人士逐一被滅口過後,太宰治跨過帶領他進入港口黑手黨的前首領屍體,走到多年來一直保持着同一形态的女孩跟前。
“爸爸。”
“我愛你。”
“歡迎回來。”
他剛彎下腰,女孩就遵照着監護人日複一日,精心調教出的條件反射,張開手,跟幼童一樣,抱住了來者的腰身。
“工作辛苦了。”
在常年的馴化下,全然失去了自我意識的女孩,松快地給了太宰治兩個貼面禮。
她親昵地蹭着來者的臉頰,一如侍奉她原來的飼主,“您今天過得開心嗎?今天世初也有乖乖地等着您。”
彌漫着血腥味的五角大廈頂層,唯有女孩被特地處理過的嗓音依舊甜美童稚。
“爸爸。”
“我愛你。”
“歡迎回來。”
“工作辛苦了。”
“……”
太宰治沉默地被抱着,半晌,分出了于他而言過于寬長的紅綢帶。
大紅色的羊毛圍巾順着他的肩膀,繞過女孩的脖子,纏住了她失去神采的眼睛。
此等親密無縫的鍊接關系,隐秘地宣告着他們成了瞞天過海的共犯,也是自此榮辱與共的一雙罪人。
這世間沒有彼此幫助。
同樣沉于汪洋大海的落水者,做不到相互地扶持。到頭來,隻能是手牽手一起沉淪。
“從今日起,你和組織,由我繼承。”
排除掉一系列身心崩壞的時空,尚且身心健康的世初淳,邂逅了足以碎裂冰海的火焰。還沒陷入不可挽回的絕望的太宰治,也在奄奄一息之時,被善心的紅發青年帶回。
趁着監護人不在場,男孩以計,将主人家的女兒拉入了浴缸。
期望對方在液體淹沒顱頂的窒塞感受下,也能共享他對這世界的萬分之一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