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頂着逐步沉沒的太陽,纖長的身形逐漸拉伸,在發光發熱的金烏完全泯沒之前,完成了到成年體轉換的整個過程。
良久,女生悶悶的聲音響起。
“父親,你的胡渣紮到我了。”
“抱歉。”
一陣直撞橫沖的高樓風打樓下襲來,織田作之助攬着女兒,猛回頭,望向大樓對面的天台。
空無一人,連飛鳥也沒有。
他的視覺器官正常地運作,判斷基準也沒有出錯。那麼,這股被人窺伺着,被盯上的感覺是什麼……
“走了。世初。”紅發青年撿起自己踢飛的槍,塞進女兒大腿邊别着的槍套内。
他攬着女兒的腰,托起她的腿彎,一個起跳,果斷從十八層樓樓頂跳下。
這可不興跳啊。
與好萊塢大片的驚心動魄匹配性為零的女生,驚悚地攬住父親的脖子。她的頭深深地埋進織田作之助的胸膛,耳邊灌入嗚嗚作響的風聲。
打個商量,那個,下次條件允許的話,還是走樓梯吧……
“喲哎喲哎。被發現了呢。”大樓對面隐藏着的男人,笑眯眯地揚起臉。
對方分明不是念能力者,他用來消泯氣息的“絕”也使得爐火純青,到底是怎麼發覺他的?
殺手的本能,還是異能力者的第六感?
男人掌中成套的撲克牌脫手,經由風一吹,呈螺旋狀遊蕩在他的周側。
每一張遊戲紙牌都附着上了他的念能力——“伸縮自如的愛”,粉粉嫩嫩的團狀物攜着五分之二的紙牌,兜頭躍下雄偉的高樓。
薄薄的紙片,墜落速度居然趕上了正在緊急降落的父女。
織田作之助的異能力天衣無縫發動,被撲克牌攔腰切斷的未來景象,如實地傳送到織田作之助的腦域。
他一腳踩上鄰近的大樓牆壁,手一頂,把孩子翻了個身,扛在肩頭,剩餘一隻手摸出了孩子槍套裡的槍支。
失誤了。轉變策略的紅發青年,躲避着襲擊的同時,在大廈間高速移動。
正常情況下,織田作之助選用的方式,最能打得隐匿在暗處者措手不及,為自己争取到一定的逃脫時間。
沒想到,暗地裡的追蹤者也是個狠角色,是會對反應靈敏的脫戰者愈發亢奮的類型。
他的迅速撤離反倒激起了對方的興緻,這可太糟糕了。
見紅發青年轉變了降落的路徑,數十張撲克牌也跟着他一起變動。它們的運動軌迹分外地靈活,跟撲克牌上長了個人似的。
織田作之助見招拆招,一個勁地防衛。他單手扛着女兒,另一隻手開槍射擊。雙腳滑過流利的玻璃牆,以防失足摔了個半身不遂。
當他預知到有張撲克牌會切斷女兒的脖頸時,織田作之助按下了孩子的頭,自己卻隻來得及偏開臉。
那張厚度不超過二十毫米的卡牌,劃破了他的臉,割開一道血痕。接着掉轉方向,沖着他的後脖子而來。
在他所能預知到的畫面裡,織田作之助重重篩選,挑選了對世初淳傷害最輕的一個。
他抱緊了女兒,迎接着自己躲避不了的攻擊,想以自己的身軀,為孩子做好降落的最後一道防護。
預知的疼痛沒有出現,織田作之助一回頭,攬着他肩膀的女兒,手裡翻弄着一張紅色鬼牌。
似乎是具備了擒賊先擒王的要素。鬼牌一拿到手,其他的撲克牌就自動停止了攻擊。失去幕後主使控制的紙牌們輕飄飄地灑落,仿若它們本身就是那麼的無害。
被颠簸得七葷八素的少女,擡起臉,觀看着從天而降的浪漫牌雨。
她手裡舉着幾乎是自發送到她掌心的撲克牌,心裡疑惑着怎麼有那麼多的撲克牌,是誰在亂扔垃圾,違背公民良序。
見縫就鑽的襲擊停止之際,兩人正正好落了地。
有點恍不過神的織田作之助放下女兒,“你是怎麼拿到手的?”
“就……那麼拿到的啊,伸出手就可以了。”不明就裡的孩子回答。
紅發青年注視着孩子手裡翻弄着的手牌。那毫無異議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随處可見的,沒有做過任何手腳的紙牌。乖順得它好似原本就該是那個樣子。
和剛剛招招鎖喉,奮力追殺着他們的牌面截然不同。
世初淳腳底闆碰了地,發現織田作之助的臉出現了傷痕,“織田,你受傷了?”
她觀察着父親臉龐的傷痕,再一看手裡沾着血的撲克牌。很難說這兩者間不存在她不清楚的某種瓜葛。
他們被襲擊了。少女得出結論。
時間,剛才。地點,這裡。襲擊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