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拐杖落地聲,森鷗外身形頓了一下,接着頭也不回地登上了另一架直升飛機。
他的異能力愛麗絲自主顯現,慌張地奔向了世初淳掉落的方向。
金發小蘿莉高喊着世初淳的名字,一頭栽下了高層建築。
受稔熟的名字驚動,直升飛機上渾渾噩噩的病人與謝野晶子,神智清明了一瞬。
她吃力地活動着自己遲緩的手腕、僵硬的眼瞳,人扒拉着直升機的窗往下看,隻有飛沙轉石的狂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醫院單間病房,武裝偵探社第二位成員,與謝野晶子創傷後應激障礙發作,當場發狂。
她發動自己的異能力“請君勿死”,治療的異能力在須臾間治愈了瀕臨死亡的女生。抹去她足以緻命的槍傷、左眼的殘疾和臉部的損毀。
黑手黨準幹部的身影已然同當初打死軍人,也要逼她使用異能力的副軍醫,現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重疊在了一起。
“你和那個家夥,一模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真不愧是森鷗外一手教出來的好徒弟!
與謝野晶子搶過昏迷不醒的少女,抱在懷裡。猶如無盡的輪回裡,被港口黑手黨首領收養的養女,抱着精神崩潰的她,堅定地抵制執意要推行不死軍團計劃的養父。
“我可沒有對你要求什麼哦。死之天使。”一字一句往别人的傷口上撒鹽的黑手黨準幹部,刻薄起來,字字是鋒利的尖刀。“治療她。或者放任她去死,都随你的便。我不在意。”
“還是說,将自己的心理陰影推卸在他人身上,是你繼戰場殺手外的另一層本事?”
抵着他脖子長劍,又切近了一分,太宰治攤開手,态度散漫,“可以放下你的劍了吧。武裝偵探社的社長。”
他對着聽到槍聲破開大門,抽出長劍,抵住他喉嚨的男人,說道:“你我都清楚,為了平衡三刻構想的基石,你斷不會真正傷害到我。如此,何不放下這副懲奸除惡的惺惺作态,讓大家都過得輕松些。”
“你們這些家夥,到底把人心當做什麼!”福澤谕吉依舊橫刀相向。
“可利用的資源,易左右其動向。這種回答,武裝偵探社社長也不會滿意的不是?”
“妄圖掌控人心者,終究會被人心所制!既然如此,這個孩子就由我們接——”
“為發揮江戶川亂步的作用建立出的武裝偵探社,漠視了同樣行走在暗處裡的少年。難道要在今日見到少女的不幸之時,從那個少年手裡奪走他珍愛的孩子?”
病房裡的唇槍舌戰,并沒有吵醒昏死過去的女生。直到清晨,她才被掉落的失重感吓醒。
白晝天光,鳥啼叨擾。世初淳檢查自己的心口,沒有彈痕。再摸摸自己的左眼、臉頰,完好無缺。
是受先前的電影影響,才會做了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吧。
又來了。誤以為做的夢是現實的事。
她在現實能分辨出自己在現實,在夢境裡分辨不出自己是在夢裡。日久天長,難免淆亂了現實與夢境。
人質疑太多,就得迷惘于自己是個正常人還是瘋子。
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深究下去,隻會陷入無窮無盡的煩惱,走進迷亂的死胡同。
世初淳原先所在的國家,叫做儲雲國。
本來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交流,是暢通無阻的,無論是網絡還是現實生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儲雲國與外國的網絡交流就被隔斷了,等過些年,現實的跨境活動也被禁止,國内呈閉關鎖國狀态,周邊建立起一層厚厚的隔離網。
網絡世界開放所有發言者真實姓名和詳細住址,網絡環境不再友好互動,而是填塞着永無止境的針鋒相對。
與國外有關的遊戲、影視劇統統封禁,接着是文學、書籍、語言……
等民衆們回過神,國外的作品已經成了禁品,别說觀看,便是随性讨論也有被舉報的風險。
那再不是疑罪從無的,講究法律的社會,而是一被舉報,就會受理,無論有理沒理,都能讓被舉報者不刮下幾兩肉也能掉層皮,可以讓職員失去工作,履曆蒙上污點的社會。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歌曲、影視劇、娛樂的内容全部改動、删減,詞彙層層加碼審核。所有平台瘋狂自我閹割,将上報的作品扭曲成畸形薄弱的樣子,好熬過那觸發點未知的審查,不叫幾千億的投資打水漂。
群衆們忽視房間裡的大象,敵視詛咒着無關痛癢的東西,口口聲聲地指責,一切災難的源泉都是境外勢力導緻。
但凡質疑或是反對的聲音全被打成行走的間諜。
因言獲罪入刑,尋釁挑事是萬金油名目。人們稱之為——大舉報時代。
工業排污加劇了環境污染,本來湛藍的天空自世初淳成年期就長久地蒙了層灰。縱然下過暴雨,天晴後也不會消失。
新生代的孩子們描述白晝的天空,說天是灰色的。
她拾着樹杈在沙地畫畫,表示原來的天是藍色的。
孩子們笑嘻嘻地撿起地面的石子扔向她,說她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