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淳說服了織田作之助不要再追究,監護人摸摸她的頭,讓她不要再受傷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說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她沒有受虐的屬性,疼痛啊,傷害啊,一個也不想要。然而,人活于世,總是甘味淡淡,苦痛綿長。
前者稍縱即逝,後者回想起來縱隔長遠也能嘗到切膚的敏感。
即便記憶會粉飾悲哀,回望時,還是總覺得憂愁多過歡樂。
在醫院修養的世初淳,重新坐上了輪椅。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來探望。
坂口先生由衷表達了關切。太宰老師的話……
就差沒裹成木乃伊的女生直言,想笑是可以笑出來的。
黑發少年樂得雙肩都在抖,建議她去鬼屋做個模特,還能領領工資。顧客來了,打開棺材,保準重新給她合回去。
世初淳表示自己會慎重考慮這個建議。
住院期間,學校、工作、家庭的事都得擱置。學校讀書的事,京子會借她學習筆記,每日的課業進程也會發給她。學生會那邊有風間雪秋頂着,就是風間副委員長的哀嚎聲有點大。
工作的話,清吧的那份她提交了辭呈,算是正式辭職了,希望平和島先生能遇到一個好的搭檔。
羽島先生那邊的,她可以通過筆記本電腦安排與運作。
家庭麼,幸介的接送任務全盤壓在了織田作之助身上,偶爾坂口先生空閑了,也會幫下手。
坂口先生真是個大好人。
這次住院,比第一次進醫院的情況好些。她手頭寬裕,可以請得起護工。
織田作之助不用三天兩頭地照顧她,她也下單了個掃地機器人運送到家裡,父親安裝後可以有機器人進行每日的清掃。
酬謝賽爾提小姐的宴會謝幕,運輸工推着病人的輪椅朝醫院方向走,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
莫不是失去腦袋後,随着年月的增長,她的記憶越發消退了?賽爾提随即放下了疑問。
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文書派成員抽了個時間來醫院問候世初淳,是她熟稔不過的四人情侶組合。
風間副委員長倒是想來,隻是公務繁忙,壓得她抽不開身。人在電話裡沖世初淳抱怨了好久。
病患一邊聽着電話,一邊啃着栗山同學遞過來的削好的蘋果,口頭安慰着,點明再煲電話粥下去,就得忙到天黑了。
電話那頭的風間雪秋副委員長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世初委員長你好狠的心!”
“世初風紀委員長,你在醫院可覺得寂寞,要不要我來幫你暖暖被窩?”栗山同學左手摸着世初委員長動不了的雙腿,右手抹掉可疑的口水。
被剩餘三人齊齊投以死亡凝視的世初淳,覺着方才吃下的蘋果有點噎。
就聽到北乃同學插嘴:“寂寞的話,我來替世初委員長講講鬼故事吧。保證效果驚人。到時不僅床上有鬼,門後有鬼,天花闆也會垂下頭發絲。”
“不了吧……”世初淳婉拒。
她是半夜三更自己獨自一人待在病房的。這還是間單人病房,她要是害怕都沒法憑自己的能力開燈。
“一定要的。”
栗山同學的三個女友,一人一個輪流給她講了圈鬼故事。世初淳捂住耳朵也沒有用,在堪稱魔音灌耳的威逼下,深刻地體會到了這顆蘋果的代價有點昂貴。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半夜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女生都在扼腕歎息,當初就不該吃下那顆蘋果。
可惜後悔是沒有用的,以至于半夜睡覺時,世初淳硬是單槍匹馬睡出了四面楚歌的狀态。
她總覺着有什麼東西在盯着自己,哪哪的陰影要鑽出鬼影,洗手間的滴水聲也很清晰,樓上有彈彈珠的聲音……就連查房的護士都讓她覺着可疑。
天知道真的是人還是什麼……
啊——救命。少女恐懼地拿被子遮住腦袋,屏住了呼吸。
等床上的病患熬不住睡着了,她床下鑽出來了一團不規則的肉塊。像是某種動物被外力大肆破壞後,又重新組合拼裝成奇形怪狀的模樣。
它遊走在床的兩側,留下一串串普通人看不見的咒力印記。繼而翻箱倒櫃,而深陷夢魇的女生渾然未覺。
“找不到……找不到……到處都找不到……”
又一日打熟悉的醫院醒來,世初淳盯着天花闆冷靜了會,慎重地考慮起了她和中原中也的關系,并且反思自己唐突的作為損人不利己。
自己直接、間接犯下的差錯,哪怕是一丁半點,也如污漬一般滴在白紙上,潑灑出難以忽視的髒污。期間湧生出的,對自己的厭惡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