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田綱吉的話筒被關閉了,旁白代替了他叙說心理。
“不、不——”
“這是錯誤的,是謬誤,不是我追求的結局!”
勇者的心理防線一破再破。
他背離撫養自己長大的村長爺爺的願望,違抗陪着自己浏覽過千山萬水的魔女小姐的心意,努力奮鬥至今,辜負了聖女、聖騎士的英勇與犧牲,最後換來的竟是這般親者痛、仇者快的情節。
他幾乎快崩潰了。
澤田綱吉抽出裝飾用的長劍,固執地往王女的方位前進。
“攔住他。”麻生班長蹙起眉頭,一聲令下,扮演侍從的蒙面人們紛紛上來阻擾他。
台下觀衆倒吸了口氣,觀看事态發展莫不是有轉機。
按理來說,正義必将打倒邪惡,勇者也能夠斬殺敵軍。
超乎工作人員想象的是,以往被人打得抱頭鼠竄,連鄰居家的狗都能張嘴咬幾口的廢柴綱,一改之前好欺負的軟弱形象,被打得鼻青臉腫,仍然頑固地前進。
這還是那個走路都會摔跤,愛躲别人身後抹眼淚的廢柴綱嗎?依照麻生班長指示行動的群衆演員們,大為驚異。
這把火加得有點大。
缺失眼鏡看不清前方的混戰,世初淳通過耳麥傳達的指令,大體能将情況猜個七七八八。
她有點後悔了。關于蒙蔽澤田綱吉舞台劇真正劇情結尾的事。
和起初預想的一緻,被蒙在鼓中的澤田綱吉本色出演,赢得了非常好的演出效果,甚至關于勇者的反應演繹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出色,但是……
這發展明顯給當事人澤田綱吉造成了沉重的打擊,以至于對方甯可跨越抵擋住他的人潮,也無論如何都想到她跟前争個分明。
幸虧交響樂團聽從麻生班長發布的指令,奏響電閃雷鳴的背景音,蓋過除旁白外的其餘嘈雜聲。
工作人員也有先見之明,早早地關停了澤田綱吉的傳聲筒。
眼見八、九個人全壓不住澤田綱吉,世初淳擡手,向後台操作的麻生班長做了個手勢,示意準備降下紅幕。
麻生班長讓扮演侍從的群衆演員全部退開,台上台下所有人注視着奄奄一息的勇者匍匐着,爬行到王女腳下。仿佛虔誠的信徒攀着天階朝聖,又似哀莫大于心死的悔恨。
這都不是真的,都是騙人的。身上沒有哪裡不在發着疼的澤田綱吉想道。
群衆演員費勁拖澤田綱吉下台,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不肯下台的意願,也表現得如此地明晰。
明明下台就可以盡情地詢問,澤田綱吉也相信世初淳會給他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
可是,一直以來隐藏在内心深處的不安是那麼強烈,幾乎在世初淳話音剛落的瞬間,就綁架了他的所有思緒,逼迫得澤田綱吉不立刻面對面确認世初淳的情況,他就絕對不會安心。
他隻要看一眼世初淳的眼睛,看到她如常的文雅面容,他那顆驚懼萬分的心髒就能重回平靜……
爬到荊棘王座邊的澤田綱吉,大口大口地喘息。宛如無數被密魯菲奧雷家族毀滅的時空裡,在緊密的炮火下艱難反擊的彭格列首領,翻過屍山血海,來到已死亡多時的黑發女性身側。
——她已經死了。
她還好好地活着。
——她被白蘭殺死了。
不,是死于你的無能與軟弱。
胸腔翻湧的悔恨是如此地刻骨銘心,腦海裡并不存在的記憶仿佛離群的孤雁盤旋的悲鳴。
澤田綱吉吃力地支起手臂,抓住世初淳纖細的手腕。
他期盼地擡首,回應自己的隻有少女滿臉的冷漠。
其實是近視沒帶眼鏡。
“拖下去。”麻生班長嚴厲呵斥。
蒙面侍從們撲上來,七手八腳地要将澤田綱吉拽下去。
澤田綱吉的心死了,手沒死。仍牢牢地、固執地攥緊世初淳的手腕,力道大得扯得她吃痛的程度。
大幅的幕布緩緩下降,世初淳佩戴的珠鍊被扯掉,玲珑剔透的立方體噼裡啪啦地掉落。幕布遮住了王女的臉、唇,遮住了勇者的眼、心,旁白聲緩緩陳訴。
“這是故事的結局嗎?不,這是一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