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足了誠意的男人,如水的清瞳隐在細碎的發絲下。簡約的修女服禁锢着她的舉止,胸前的銀質十字架象征着她的身份,要求她貞潔、獨善,将自己的一生奉獻給真主。
知曉内情的人都明白這可有可無的身份實際并無太多的阻撓意義。
世初淳凝目,定定地直視着為自己佩戴钗環的雨之守護者。他如往常那般細緻無二,所言所行,懇切無比。朝利雨月亦直直地回望着她,正直的秉性,清爽的形态無不宣示着他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絕佳人選。
午後日光正盛,倏忽下起了雨。始作俑者大抵是屋内跪地求愛的男性,他的裁決權正被他放在她的手掌心。
細且密的雨線編織出濃郁的黑影,光影經由焊死的欄杆不斷變化,帶着土腥味的風從窗戶的縫隙口刁鑽地鑽進來,切割出他們二人所處的空間。當事人雙方獨立于衆人之外,構成佳偶天成的景觀,怎麼看怎麼像一對能夠白頭偕老的璧人。
甭說彭格列那群注定孤獨終老的成員,就算放眼冬暖夏熱的西西裡島,雨之守護者也是當中優越的結婚對象。這類優異的男士,要是推往相親市場,定是個被衆媒人哄搶,要不少千金心折、愛慕的對偶。
當年連前來支援朋友都得販賣心儀樂器湊夠旅費的守護者,現如今事業有成,早早地贖回了自己的愛物。
他身外外國人,在殊方異域打下堅實的基礎,當地人也少有能站到他當前地位的人。他開的店面沿着大海,打通大洋彼岸的航線,直通家鄉。他知世故而不世故,彬彬有禮,常常笑容滿面,使人見了就心情舒暢,好似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變臉。
通曉音律,隻是雨之守護者不可勝算的優點之一。
他還善解人意,後來事實證明了他也挺善解人衣。對待女伴絕不小氣,舍得花錢,甘願付出。絕不墨迹、吝啬,當然,這很大程度是歸結于他有底氣。最重要的是他的底子不壞,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哪怕是在貧苦的日子裡,他有一百,也會給予人八十,他會切分出大半的資源滿足自己的伴侶,自己存一點維持體力,以謀生計。
他會在方方面面照顧好伴侶,周全他能想到的瑣碎,并日漸學習精進,彌補自己沒能填不到的部分。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就是頂着男朋友的名頭,操着老父親的心。如母親般地呵護,像是兄弟姐妹一樣親近,唯獨……
沒有愛情。
貴族鄉紳通用聯姻,以利益換取利益。常人更多是情投意合或搭夥過日子,無人能争辯得出究竟哪樣更加有利。
富商們興許會富不過三代,會漸漸流逝财富。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歸是風風光光了幾年、幾十年,過着奢侈鋪張的生活,單單一天的開銷用度,露出去一小指縫都夠窮人們一輩子不愁吃喝。
普通人呢,搭夥過日子是會煩膩,柴米油鹽醬醋茶等日常小事圍繞,似肉堆旁揮之不去的蒼蠅,一日耗過一日,期間不停地說服自己,是自己做出的決定,與他人無關,要責怪也隻能責怪自己。
唯有兩情相悅是最甜蜜,也是最緻命的。
一生這個詞說來簡短,放到實質上,有一個人的生命那麼漫長。嫌棄它短的時段裡,它分分鐘煎熬,認為長的節點,下一秒就要終結到了。
今天喜歡的東西,明天可能就淡忘。明天愛慕的對象,後天可能就憎惡至極。青春年少的人們在歲月的雕刻下漸漸蒼老,焉知無情的光陰不會令他們見證情愛演變到結尾面目全非的模樣?
于是情意在奔波勞累中被摧毀,終日的辛勞承載不了崇高的願景。
“bong——”愛柏爾拉響了禮炮。盡管是要衆人聚精會神的求婚宴上,衆人的注意力仍然情不自禁地轉移到了她那兒。奪取了男主人公的光輝,引得了女當事人注意的看守,給男方比了個收錢的手勢。
“愛柏爾小姐……”朝利雨月歎息,“按照情理,你應該在我求婚前或者求婚成功後拉響禮炮。”
“是這樣,沒錯。”一定會把事搞砸的愛柏爾,毫不心虛,“就是你求得太快,我反應不過來,忘記拉了。萬一你求婚失敗,那我不就沒錢拿了。”别的都是虛的,不管咋想都是要先把錢拿到手再說。
朝利雨月承諾,“你的那份不會少的。”
愛柏爾竊喜,“多謝老闆!”
“愛柏爾!”弗洛倫斯叫停了身兼數職的同伴。
圖錢,财富能實實在在能拿捏在手裡。圖情,感情沒有了,要如何向一個不能掌控的人争取?
情愛是最引人贊歎,又叫人琢磨不透的東西。
它抓不住,留不了。它稍縱即逝,千變萬化。它還不在你腦中,而是在對方的心裡。你的滿腔情意,全靠對方的良心給予。
血濃于水的親情尚能背離,飄渺如煙的愛情卻引人哄搶争執。要多狂妄,多自信,才能在用契約做一場豪賭,将愛情當做籌碼放在了賭局。
倘若能操赢緻奇,自然完美順利。要是中途發現哪裡不對勁,又會表現出怎麼樣的歇斯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