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況緊急,沒有為逝者多做哀思的機會。布倫特合上同伴的眼睛,“避難所不再安全,身為驅魔師,我要履行自己最後的職責。在那之前,我會護送你一段距離,你要往哪裡?”
世初淳握緊手裡的貨币,“和你同路。”
抵達最後一層,科學班所在的實驗室。
世初淳判斷,她不會無緣無故被傳送到這裡。
既然身在千裡之外的她,能夠被千裡迢迢地從輪船之上,運輸到西西裡島腹地的地下避難所,那就說明有惡魔在某個地方開啟了不知名通道。或許此時此刻世界各地的惡魔正源源不斷地通過那扇随意開啟、關閉的門,傳送到避難所内部。
她是一個被攜帶的意外。
無利不起早,進攻西西裡島的千年伯爵,兵分兩路的緣由說明占領陸地跟進攻避難所同等重要。
千年伯爵攻占西西裡島,是為了在此地建立起以征服世界為基點的惡魔制造廠。那避難所内,什麼東西吸引了千年伯爵的興趣?
世初淳左思右想,隻能聯系到裡面隐匿的群衆,和不遠萬裡而來的科學班。
不論是科學班成員,亦或者她們收集到的惡魔化進展,都是構建起避難所核心的重要節點。她和驅魔師得關閉那扇負責傳輸惡魔的門,設法弄清楚千年伯爵的目的為何。如果可以,能夠擊退進攻避難所的惡魔就更好了。
她清楚以她們當前的實力無異于是癡人說夢,可連做夢的膽量都不敢,她就沒必要和布倫特同行。
“就憑你們?”奇形怪狀的惡魔,龇牙咧嘴,“我們是伯爵大人的小喽啰,你們殺不盡,趕不絕。人類的滅絕是注定的!這場千年之争,終将以人類的敗亡做終結!”
“你的話太多了。”布倫特一刀砍下惡魔的頭顱。
縱然終幕無法改變,她也會忠于自己的職守到最後一刻。布倫特從來沒質疑過自己驅魔師的身份,她由始至終都走在選好的道路上。
帶着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前進的路程并不輕松,甚至反過來危險重重。尤其是路上還會時不時冒出惡魔,它們的招數、形貌各不相同。還會僞裝成人類,在她們掉以輕心的時刻,背刺她們。
地下九層,布倫特受了輕傷。在腹背受敵的狀況下,世初淳及時推開她,被咬中肩膀。
地下十三層,布倫特剖開惡魔肚子,把還沒消化的自動書記人偶挖了出來。
地下十七層,布倫特虛弱到幾乎握不住刀。她的刀柄附着滿渾濁的血液,分不出是她本人或者惡魔的血液。
她握着的刀滑膩得要命,兩手抓着都打滑。難得停止戰鬥的餘暇,要反複地擦拭才能繼續使用。
很奇怪,這樣多的惡魔數量,按她平時的能耐并不足以面對。
她打一開始就笃定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程,是否捎帶上順路的乘客也沒多大的差别。縱使她是領頭人,對抵達地下十八層依然不抱有期望。
布倫特以為自己頂多撐到第六層就死了,沒想到能挺到至今為止。
不對,布倫特禁不住懷疑,這真的是她自己的能力嗎?她不記得自己如此地強悍。
她狐疑地打量着撕下襯衫為她包紮的自動書記人偶,眼前閃出一些零碎的片段。
被切斷了上半身的自動書記人偶,被撕成兩半的自動書記人偶,躺在不遠處望着她,死不瞑目的自動書記人偶……
在她們的眼中,無不倒映着自己殘缺的屍體。
從第一眼見到自動書記人偶的伊始,布倫特就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即視感。好像她們的相遇不是第一次。她冥冥中有種預感,這次相見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是個沒由來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似是而非的場景,在不同地點、時間,重複地上演。最終以她們兩人的慘死了結。
“你……我……”是不是死過?
“怎麼,我弄痛你了嗎?”世初淳愧疚地停下輕如棉花的力道。
“沒。”布倫特瞄着自動書記人偶用碎布蒙住的左眼。
世初淳左眼挨了一級惡魔的猛刺,要不是她後退得快,估計連整顆腦袋都爆掉了。
現今也沒好到哪裡去。被劃爛的眼睛損傷了視覺不說。在醫療條件不足的境況下,剩下的右眼視力想必會随着時間的推移降低,進而徹底成為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