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華憧憬的事物,再次觸碰已不複心傾神馳。
她試探着按了幾個琴鍵,以前學習過的内容全數遺忘。遺留下來的,隻有當時同伴風輕雲淡的描述,以及那時内心翻江倒海的聲浪。
就連那位同學的樣貌、名稱,她也快記不起。
宛若曾經分外明細的畫面,被時光的槍械擊中,打成了殘缺的畫片。期間不間斷地遺落、丢失在路上,縱使努力拼湊,也拼不回以往的模樣。
一隻手橫過世初淳的腰,蓋上琴蓋,她被人抱到蓋子上。用絲帶綁着腳踝的鞋子被扯斷,脫落了,砸在軟凳上。寂靜的屋子發出一聲沉悶的響。
世初淳眼皮愈發地重,眼前出現了重影。她看到眼前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兩個人,變成一個人。晃晃悠悠的,蕩得厲害。
過分安靜,就會反襯過度的喧鬧。她聽見什麼東西劇烈地跳動,變得模糊的視線不足以支撐她擦亮眼眶。
她本着求索的心去手去探索,耳朵貼上去認真傾聽。
撲通撲通,是強烈振動的心跳聲,好比一張攤開了,任由外力捶打的鼓面。
破解了謎題的世初淳,發自内心地笑,“你心跳得好快啊……”
她拍拍對方的胸膛,豪氣幹雲地鼓勵對方鎮定點。可惜适得其反,掌心下的跳動越發雀躍,似乎等不到下一秒就要歡脫地破開胸膛,自動跳躍到她的掌中,任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有點恐怖的樣子。世初淳對不可掌握之物,本能的瑟縮,“你是誰?”
她的左手被人牽起。“老師希望是誰呢?”
“馬……納?”
盡管是雙胞胎,長着一樣的容貌,穿着同樣的着裝,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偏向性。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虛弱的孩子惹人疼。不管是作為母親大人的卡特裡娜夫人,還是身為家庭教師,理應一視同仁的世初淳,甚至是涅亞本人,都不約而同地會多關照馬納。
乃至于這種關心融入潛意識,脫口而出的就是他的名字。
何況基于現實因素,馬納正正好長在世初淳的審美觀上。
漂亮、溫柔有加。病弱的,招人憐惜。賢惠持家,會打毛衣和做飯。簡直是全能人妻,居家必備的好内助。
“我好傷心呢。”整得馬納好像是老師的私心一樣。她的右手被人牽起。
盡力給斷了的腦回路聯通電線的世初淳,識時務者為俊傑,更改了口供,“涅亞?”
“老師,我們已經長大了。”一左一右的相似音線重疊在一起,聽得世初淳原本就暈的頭更暈了。
長大好。喝醉了就開始發困的世初淳,像是小雞啄米一般,不住點頭,撐不住就要睡着。“長大可以做更多想要做的事。”走更遠的路,見更多的人。
雙胞胎對視了一眼,殘忍地中斷了家庭教師的睡眠。
區别在于馬納扣着世初淳的手腕,使她倒在自己的胸前,彬彬有禮地調整了個更加讓她舒适的姿勢倚靠。對折磨她不能及時入睡的狀況,存在着于心不忍。打着卷的長發蹭到她的臉頰,還會細心地撥開。
而涅亞表面紳士,實際更像是長着羊角的惡魔,滿滿的惡趣味都要從眼底冒出來。“老師還沒有送我們成年禮。”
兩兄弟的成年禮世初淳早就準備好了,等着舞會結束後贈予他們。畢竟這是介紹兄弟倆的宴會,擔任家庭教師的她,總不能喧賓奪主,延誤他們大出風頭的時機。
世初淳朝口袋方向摸了摸,欸,沒口袋?
禮服就是這一點不方便。美則美矣,其他什麼都不方便。“在……”
涅亞一根手指落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一下。大拇指探進她的口腔,擠占了舌頭的位置,遏制住了她的答案。唯有一雙以往時常帶着促狹的笑眼有所收斂,在月色的加持下增了幾分深情款款。
“現在,我們想自己來讨。沒問題吧?老師。你說過的,好學生、乖學生都會有獎勵。”
“嗯……”馬納好,涅亞乖。世初淳有什麼應什麼,全程被牽着鼻子走。
她混沌的思路罷工,不允許困倦者将聽到的語句拼湊出個大概。邏輯思維能力全面終止,隻求快些來個解脫。
在犯困又被人打擾不得入睡的人面前,讓她承認自己是個男的都沒問題。
走完問答流程的世初淳,被右手邊的力道拉扯過,身體向□□倒。馬納扶着她的臂彎,穩住她的身體,不贊成地看向自己的兄弟。朣朦的晚空為拉扯的三人披上柔美的月光。
琴房的樂器複又彈奏起不成調的曲調。偶有潺潺溪水,混入樂章。幽僻的小徑開道,宛然如新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