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們會有選擇的。世初淳在心裡說。
如果說,第一次看見足有五層樓高度的巨人,吞吃同類,帶來的是無可言表的恐怖。那人類和人類自相殘殺,則是把她的腸子打成麻繩,不緻死但黏膩,惡到沒辦法進食。
是她的罪過,傷害了相信自己的學生,才會掉進了這個名為信任的地獄。開啟了殺戮之旅的手,隻能地久天長地厮殺下去。
“韓吉。你能回到過去的話,會跟過去的誰,說些什麼?”世初淳撕開褲子,給她裂開的傷口包紮。
韓吉摸着殘缺的眼,“哦,這就是你一直進行的,遺言調查?不怕我們說的話,擾亂了你的策劃?”
每個人都為世界的走向,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她會在看到隐藏在暗處的人追尋的風景過後,在塵埃落定之時,隻能回到降臨的節點,傳達經曆者的言語。
韓吉活動自己被包紮好的手腕,“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我才不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
“對不起,韓吉。”
世初淳擁抱着并肩作戰的隊友,明顯感受到對方被抱了個滿懷的震愣。
“新的世界裡不會有你喜愛的巨人,你沒法再進行一場跨種族之戀。你們會從和不可匹敵的怪物争鬥,變成和持有先進武器的人類戰鬥。你們不再是探索未知的英雄,而是屠殺人類的惡魔。”
“這樣,沒關系嗎?”
“什麼曠世絕戀啊,說得好像我真的追求成功了一樣!”韓吉更加用力地回抱住她,大力拍着世初淳的背部,力道幾乎要把她的背部打陷。
“你想做什麼,就盡管放手去做!沒有巨人是可惜,但那和我的同伴們比起來,根本就微不足道!和人類的戰争怕什麼,已經在打了,不要随便小瞧我啊!”
那是她和韓吉最後一次對話。
像是傳統的王道篇,每艱難地前進一步,就要舍棄一個隊友,韓吉消亡在了港口。
扭轉牆壁内格局的英雄艾倫,同樣扭轉了牆壁外的世界。
隻是這時的他,已經不能再稱之為英雄,在被地鳴踏平的八成人的眼裡,他就是在世的惡魔。
在大決戰前一日,世初淳撫摸着利威爾臉頰的縫合線,“我向你許諾,你的朋友會回來。你有再從頭來過的機會。”
利威爾敏銳地察覺到話語裡的漏洞,猛地抓住她的手。
你呢?你會回來嗎?昔日戰無不勝的兵長,眼光似有波動。
到底是沒有問出來。
利威爾道:“你是在憐憫我嗎?”
世初淳任由他抓着,“我是心痛。”
“我的母親隻有一個。”
“嗯,我隻是希望天底下的孩子都能被很好地照顧。”
在那些狂亂閃現又迅速消失的片段裡,她看到自己竟然誕下了幾個孩子,雖然不是自主意願生産的,但終歸是她的血脈。
幸好最後都被人救走了,否則她真的要被怄死。
死也死不甘心。
“你不要上場。”利威爾對她囑咐。
作為孩子最後一個請求,世初淳答應了他。
當衆人齊心協力,讨伐了艾倫,成為新世界的拯救者。仇恨的火焰并沒有熄滅,它蟄伏着,等待喘息的時刻越演越烈。
世初淳回到她剛來這個世界的節點,它理所當然地往最初降臨的時分,再往前推移了許多。
屆時利威爾的媽媽庫謝爾,尚且存活于世。世初淳找到利威爾的舅舅肯特,要他去幫親人的忙,阻止妹妹的死亡。
得到有效治療的庫謝爾,順利存活。她在哥哥的接濟下,帶着孩子,脫離地下街的生活。
肯尼不是個好爸爸,但是在妹妹的幫助下,能學習着如何成為一個好舅舅。
利威爾得以在享受充沛陽光的地面上,健康成長。
世初淳聯系上還不是團長的艾爾文,告知他艾倫家地下室的秘密。
送上來的餡餅令艾爾文大喜過望,還沒學會沉住氣的他,為自己和父親畢生的夢想,孤注一擲。
她被立刻軟禁起來,暗地裡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
然後,前任團長退位。艾爾文接任團長身份。
“你會後悔自己的決定的。”艾爾文坐到她面前。“你改變了向外探索的性質,發掘了人性惡的一面。”
鐐铐加身的女性仰起頭,“那我會無數次重來,直到世人接受以求同存異為宗旨的理念為止。”
多麼狂妄、貪婪的人。與自身平凡格格不入的,是她光輝到接近不切實際的明燦願景——愛與和平。
“怎麼讓你發生了改變?”
“應該說是,是什麼讓我重新回歸這個念想。”
隻是忽然想起了年少時浏覽的故事,祈願着苦弱的世界裡,人人都能擁有幸福的結尾。
單是這樣一個樸素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