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車平穩落地,奈落和白下了車,看清了金瞳的主人。
這是一個面塗白/粉的女妖,穿着一件黑留袖,頭頂兩個狐耳,揣着手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
“恭候大駕,妾身名喚羽衣,乃晴明之母葛葉的妹妹,奉姐姐之命來迎接晴明之妻。”
羽衣狐的視線落在奈落的肚子上,冷漠的神情稍稍松動,“想必這位就是晴明的妻子吧?”
奈落對這個稱呼微微皺眉,也不喜歡羽衣狐的眼神。
白替他回答:“對,他是晴明大人的遺孀奈落,我是晴明大人的式神白,羽衣大人,不知葛葉大人在何處?”
羽衣狐略微打量着白,似在評估什麼,沖她點點頭,“姐姐一天中有八成時間在修行,此時還沒結束。”
“這樣啊……”
白臉上笑着,看上去沒什麼異常。
“兩位舟車勞頓,妾身有一處溫泉别館,吃食用品一一具備,不妨休整片刻再見姐姐。”
話音剛落,森林幽深的入口兩側燃起一排藍色火焰,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群穿着浴衣、直立行走的小狐狸操控妖火充當路标。
“森林設有障眼法,請緊随妾身,以免迷失。”
羽衣狐轉身,腳離地一尺漂浮起來,輕飄飄沿着狐火往前飛。
“這就走了?”
白按捺住翻白眼的欲望,看到妖車小狐狸去牽引,于是對奈落說:“你坐妖車裡?或者我抱你?”
奈落搖頭,“我的妖力恢複了一些。”
他不介意羽衣狐的态度冷淡,但她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傲慢,恰是奈落最憎恨的。
雖然他目前确實需要庇佑,但十年百年後誰又說得準哪個在上哪個在下呢?
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他奈落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過了一會,狐火變得微弱,前方一團紅橙燈火映入眼簾。
羽衣狐的溫泉别館古樸雅緻,石徑環繞綠蔭,三四點落梅點綴,暗香在氤氲熱氣中浮動,飛檐似燕羽之弧,足以見得主人布置的用心。
“兩位先泡溫泉,舒緩疲勞,泡好後再為二位接風洗塵,到時會有小狐狸引路。”
羽衣狐說完就匆匆離開。
奈落和白在小狐狸的指引下,分别去往不同的溫泉池。
僵硬的身體浸入暖池中,奈落緊繃的神經總算放松下來。
閉目凝神一會兒,奈落睜開暗紅的眼眸。
看來要開始謀劃接下來的路了。
在晴明的宅邸時,雖然不自由,但過得輕松。現在他不在了,他要考慮如何在這個大妖遍地走、陰陽師多如牛毛的時代生存。
成大事者最忌諱信息滞慢,現在他迫切想召喚他從前的眼線——地獄毒蟲最猛勝。
不過他需要了解這裡的大緻勢力,免得到時候犯了忌諱被人順藤摸瓜找上門來,或許可以借助本土的情報機構?
妖銘坊……是這個名字吧?
還有這裡,等風波過後就離開吧。
“嘩啦——”
奈落從水裡站起來,卷發濕漉漉的粘膩在皮膚上十分不舒服,他隻好坐下來,側着頭用毛巾一點一點擦幹頭發。
目光下移,看到聳起的肚子,他眼裡晦暗不明。
差點忘了還有她們兩個要解決。
頭發差不多快幹時,奈落披上一件藍色浴衣,一邊用修長的手指梳理頭發,一邊走出浴池。
然而本該等候在外面的帶路小狐狸不見蹤迹,奈落在原地站了一會,沒等到人來。
他攏了攏衣領,面無表情朝來時路走去。
經過一處轉角時,他敏銳地停下腳步,結果正眼對上一個手執一枝梅花的陌生青年。
青年衣着随性,胸肌半露,一頭金發束在腦後,看到奈落很是驚訝。
“抱歉,我沒想到這邊有人,你沒有受驚吧?”
對方笑意盈盈将手裡的梅花遞過來。
“這是遠野雪山的梅花,我本想将它移栽在這裡,不過現在就當作賠禮吧,很襯你的眼睛。”
奈落冷眼看着他不說話。
青年了然,不輕不重敲了下自己的頭,“瞧我,都沒作介紹。”
“我是鵺,晴明的母親葛葉是我母親羽衣的姐姐,所以我和晴明是兄弟。如果你遇到什麼麻煩,我很樂意幫你解決。”
“宴廳在哪?”奈落不客氣地問。
“這條路直走左轉就到了。”
奈落語氣平平道了一聲謝後,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請稍等。”鵺攔住奈落,将手中梅花又往前遞,“賠禮。”
“無聊。”
奈落腳步未停。
這個人的善意浮于表面,常年和惡意打交道的奈落一眼就看穿他虛僞,一場粗制濫造的戲碼,難道他奈落身上有什麼可圖的?
哼,也罷,反正他不打算長久待在這。
“不太好接近呐!”
鵺看着他的背影,低聲笑了下,打了個響指。
“非常抱歉,小的剛剛因事離開了一會,呼呼,幸好趕上了。”
消失的小狐狸突然出現在奈落面前,向他鞠了一躬,“奈落大人,請往這邊走。”
奈落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到了宴廳,奈落看到了東張西望的白。
白一見到奈落的身影,立馬沖他揮手,指着旁邊的位置,“這裡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