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肆虐着遠野的山,寒冷透過皮囊刺進骨子裡,然而有着咒力保護的三人卻渾然不覺。
“真的走了?”
神樂試探性地邁出一隻腳,而兩面宿傩隻盤腿坐在地上不為所動,裡梅靜靜站在兩面宿傩身後,像一座靜默的雕塑。
神樂剛開始一步三回頭看他們有沒有追上來,後面直接撒開丫子跑起來。
像輕盈的紅色小鹿,眨眼看不見蹤迹。
“宿傩大人,就讓她這麼離開嗎?”裡梅問。
兩面宿傩任憑雪花落滿一身,“不然呢?”
他的反問讓裡梅沉默。
他以為,宿傩大人會想讓她陪伴他最後一程,然而這些時日隻是在訓練她,一句多餘的交談都沒有。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最後卻閉口不言,木然地站着。
一坐一站兩個雪人像是這莽莽雪原的一部分。
過了很久,風雪停了。
一個人踩着吱嘎的雪出現。
“宿傩大人,近來安好?”
兩面宿傩睜開眼,額頭有着縫合線的人笑眯眯站在他面前。
“您叫我來,是答應我的提議了?”
羂索看着兩面宿傩蒼老的面容,心中有些感歎。
“這個時代,根本沒有能讓您痛快戰鬥的人存在,您很孤獨吧?”
兩面宿傩的表情沒有變化。
羂索繼續說:“不過咒術界會在時間輪回裡發展進步,總有一天能出現足以做您對手的人,我能保證那時候,我一定喚醒您,讓您痛痛快快打一場!”
“順帶一提,咒術界打算回收您的屍身,說是絕對不會給您複生的機會。”
兩面宿傩嗤笑,“就憑他們?”
“哈哈,說的也是。”羂索轉身望着京都方向,似乎看見了那逐漸北上天元結界。
天元結界保護了結界内的弱者,将兩面宿傩這個強者排斥在外,使他無法毀滅咒術界。
事情辦妥了的羂索向兩面宿傩告别,臨走前被兩面宿傩叫住。
“羂索,上次是你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羂索一臉疑惑:“您在說什麼?”
“将神樂帶到我面前,又從我眼皮子底下帶走。”兩面宿傩直視他,“你想做什麼?”
“我隻是在幫助一個小女孩見她的父親。”
兩面宿傩冷嗤,“我不管你在籌謀什麼,記住别打她主意。”
羂索笑容一滞,忍不住刺他一句:“沒想到宿傩大人倒是一副慈父心腸!”
兩面宿傩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再臨人世的時候,希望不要太過無趣。”
裡梅這時靈光一閃,莫非宿傩大人的意圖是培養一個未來的對手?
而這一切神樂毫不知情。
她一路跑下山,恰好碰到兩個妖靈。
他們垂頭喪氣,一無所獲。神樂在雪山裡上蹿下跳了兩個月,同樣沒能找到她的狗。
她把巨巨從雪地裡挖出來,又和妖靈們避開兩面宿傩的方向找了幾天,最後空手而歸。
歸途中,她瞧見一群人類在往雪山趕,她隻好奇看了兩眼,就往家的方向飛去。
……
“哇哇哇,你想我嘛想我想我想我想我……”
耳心快要炸了,奈落嫌棄地将神樂拎出懷裡,“怎麼去了那麼久?狗找到了嗎?”
神樂泫然欲泣,“沒找到……”
“什麼事耽擱了?”
神樂瞬間一臉憤然,向奈落告狀:“都怪那個四眼老登!不知發什麼瘋,美名其曰教我咒術,實則狂揍我兩個月!”
她撸起袖子,哦,傷口已經被反轉術式治好了。
尴尬地放下袖子,神樂抱着奈落的胳膊幹嚎,“總之,我被那個老頭欺負了,母親你要為我做主啊!”
奈落勾了勾唇角,“他已經死了。”
神樂震驚,“母親怎麼知道?”
當然是系統通知的。
不知道他眼睜睜看着時光逝去卻無能為力是什麼表情?
還有在生命盡頭,對着曾經想吃掉殺掉的孩子,又是何種心情?
“母親,信太變化好大啊!”神樂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對了,白姨呢?鵺叔叔那個壞蛋抓住了嗎?”
奈落目光放在她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惡劣的笑。
“死了,都死了。”
神樂表情一僵,“誰死了?”
“鵺、羽衣狐……還有白。”
“我不信!”白一下子站起來,“白姨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死?我不信我不信……哇——”
奈落表情一點點消失。
看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神樂,沉默着。
“别哭了,再哭她也回不來了。”
神樂将臉埋進他胸膛,不願相信那個疼愛她的姨母不在人世。
“白姨她走得痛苦嗎?”
奈落一怔,神樂和神無問了同樣的問題。
硬生生抗過三十三道神罰,又被萬鬼噬心,應該是痛苦的吧?
但是……
奈落想到那一樹櫻花和白歡快的聲音。
“她是高興的。”
“那太好了……”
“等會一起去她墓前吧。”
神樂緊緊抓着奈落的衣襟,悶悶應了一聲,想到白姨離去,與她共同養的狗也不在,不禁淚如雨下。
這一瞬間,她想起兩面宿傩居高臨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