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後,出雲麻倉家祖宅。
新的一年來臨,麻倉葉和家人例行慣例給老祖宗們上香。
爺爺麻倉葉明跪在祖宗牌位前,絮絮叨叨說“不肖子孫還未能阻止葉王大業”,嘛,都是老生常談的話,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啪!”
後腦勺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打着哈欠的麻倉葉轉頭,就對上爺爺瞪得老大的虎目。
“收起你這懶散的樣子!在祖宗面前像什麼話?”
麻倉葉乖巧跪好,爺爺見他老實了,又說了些他是最可能阻止葉王的人,一定要好好修行雲雲。
麻倉葉:……zzZ
好不容易祭完祖,麻倉葉也從這封建活動中脫身,正想着找個清淨地兒呆一呆,就看到自家守家靈——貓又股宗。
像人類一樣直立、穿着一身黑色和服的貓咪沒有拿着它從不離手的煙杆,而是孤零零站在雪地裡,正在燒着什麼。
“股宗你在幹什麼?”
麻倉葉從後面探頭,發現它拿了一疊紙錢,正往火盆裡扔。
“你是在……給葉王燒嗎?”
股宗曾經是麻倉葉王的持有靈,在麻倉葉王想要消滅全人類時,毫不猶豫站在了他對立面,更在五百年前助力麻倉家殺死了轉世到帕契族的葉王。
對于股宗來說,背叛了自己曾經的主人,想必心情難以言說的複雜。
麻倉葉無法想象那種心情,從他有意識以來,見到的股宗總是悲傷和孤寂的。
所以,他想念曾經的主人,給他燒紙也不為過吧?
不過,葉王不是又轉世了嗎?燒的紙他能收到嗎?
麻倉葉王是麻倉家的先祖,同時也是他的哥哥——他這一世轉生到麻倉家,與麻倉葉一母同胞。
麻倉葉從小就被耳提面命,他是麻倉家的轉機,一定要阻止葉王滅世。
哎,為什麼一定要打打殺殺呢?
“不是。”
“嗯?”
麻倉葉回神,恍然想起這是股宗對他問題的答複。
他摸着後腦勺嘿嘿笑,“說的也是呢,葉王現在活着怎麼會收到紙錢……你給誰燒的?”
股宗不知何時拿起了煙杆,憂郁地吐出一口煙。
“小生燒給奈奈夫人她們的。”
“奈奈夫人?”
“是葉王大人的妻子。”
麻倉葉騰地睜大眼睛,葉王的妻子?為什麼從來沒有聽長輩們說起過?
股宗像是知道他的疑問,垂眸說道:“因為麻倉家抹去了奈奈夫人的存在,連同她的孩子。”
麻倉葉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他直覺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卻還是忍不住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股宗死寂的眼眸轉向他,“葉先生,這大概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它是活了一千年的靈,熟悉的人或物一個個離開,關于千年前的往事,隻有它知道了。
而這些往事,被它珍重地放在記憶裡,如同釀酒一樣,越來越醇,細細品嘗,苦澀醉人。
麻倉葉的心靜下來,和股宗并排坐在廊上,看着翩然小雪,聽着往日故事。
“奈奈夫人面冷心熱卻又很果敢,小生第一次見到奈奈夫人,她由葉王大人親自領進麻倉家,氣質宛如幽蘭……”
奈奈夫人的身量和葉王大人一樣,海藻一樣的頭發十分特别。
它早從麻倉家的人那裡聽說過未來主母的消息。
據說她是因和泉妖亂家破人亡的寡婦,這次進門還帶着跟前頭生的兩個女兒。
還聽說她恬不知恥用手段懷了葉王大人的孩子,蠱惑葉王大人娶她入門,讓京都的适齡女郎暗恨不已。
總之,不管是京都的人還是麻倉家的人,對這位未來的夫人少有抱着和善的态度。
可是這位夫人進門時,渾身驚人的氣勢讓下人們不敢多一句嘴。
後來,有人妄圖挑釁夫人,直接被夫人雷霆手段整治了,此後整個麻倉家上下無不尊重這位唯一的主母。
股宗是葉王大人的持有靈中比較弱小的一個,所以常常留在麻倉家。
即便如此,一開始它與奈奈夫人并不算親近,隻是和夫人的兩個女兒——神無、神樂兩位小姐相熟。
不過也許是因為兩位小姐,奈奈夫人将目光放在它身上。夫人的好意是那麼溫暖,不僅讓它和小姐們一起上族學,還給它做衣服穿。
她和葉王大人一樣,把它當作家人,令它十分感動。
回憶如潮水湧來,它想起夫人不怎麼溫暖的手掌撫摸它的觸感,想起和小姐們嬉笑玩鬧的日常,還有那時葉王大人純潔無暇的笑容……那時是多麼美好!
可是那樣平靜幸福的日子卻像泡沫一樣。
奈奈夫人要生産了,大家還沉浸在新生兒降臨的喜悅時,葉王大人處置了當時在産房的仆人,同時新出生的悟心少爺被嚴嚴實實捂住不見人。
某一天葉王大人決定參加通靈王大賽,卻沉着臉回來,據說是被同行的陰陽師背叛了。
之後,葉王大人變了,股宗經常從他身上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感覺。
葉王大人越來越沉悶,他能讀懂人心的言論在京都傳的沸沸揚揚,不知何時麻倉家處在風尖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