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緒紛雜，他開始獨自散步。沉重的心情一步步地放松下來，空氣裡彌散着清新的草木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今天的天氣好像格外好，讓奎因不由自主地邁出了冰冷的山谷。他一向不愛陽光，此刻卻覺得倒也不錯，溫熱流過皮膚，毛茸茸的暖意酥酥麻麻地湧上心頭。

“你還要在這裡站多久？”

奎因吓了一跳，連忙轉過身。熟悉的宛如幽谷中清泉流過的嗓音讓他輕而易舉地判斷出來人，映入眼簾的赫然就是假葉的臉。

他剛想解釋，假葉卻轉了身與他并肩而行。

“我想了想，還是不清楚你的狀況是什麼引起的。”

假葉視線微側瞟了眼奎因帽頂的俠岚玉，眉目上擡看着遠處的明媚陽光：“有什麼問題說出來，不用埋在心裡。”

奎因悄悄仰頭去看假葉模糊在晨光裡的側臉。流暢的線條勾勒出對方臉頰輪廓，而遊離于世界的冷淡卻仿佛被陽光融化。當然，奎因知道，這隻是他對假葉大人的看法。那來自心底深處的病變。

奎因恍了一下神，腦子裡翻來覆去的念頭被他不假思索地表達出來。

假葉大人，我沒有心事，陪我散步吧。

假葉看了他一眼，簡單點了點頭，于是他們又折返回去。

平緩擡步間仿佛多了一種無聲的默契，他們走過被日光映照的山坡，走過泠泠作響的溪流，走過直插雲霄的古樹，像是要走過往後所有春夏秋冬。

假葉其實也不是多話的人，但現在卻很想跟身旁的小重零說點什麼。

七魄之首，幾乎每日都在和塵世鬥，鬥什麼，霸占塵世間還是釋放窮奇，這些目标對他來說隻是時間問題，畢竟零已經存活了千百年。

假葉當上七魄之首也已經很久了，他最開始的初衷也已經忘記了，現在存在的隻有野心罷了。

但是自從這個奇怪的重零出現，假葉發現自己那日複一日的生活出現些不一樣的曲線。

假葉灰色的雙眼如同濃霧帶着些不一樣的情緒，說什麼都不重要，談天說地，時光推移，無論是遺忘的過去還是未曾到達的未來。

假葉淡笑着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沒有把這些說出口。他感覺到心髒不同平常的跳動，細微的電流流過身體，雙眼盯住虛空中的點出了會兒神。

恍惚間他朦胧地抓住了什麼，呼之欲出卻看不真切，于是他停下來，深深看向奎因眼底。

那裡醞釀着他們都看不懂的情緒，月灰如月清透得像是上好的琉璃。假葉突然開口:“因，你知道擁抱嗎？”

奎因微愣輕輕地點頭。

假葉道:“那些人類的把戲，據說擁抱會給人好心情。你畢竟和他們待過一陣子，”

他猶豫了一下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句子:“你想要一個嗎？”

奎因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重錘敲了一下，什麼都無法思考。他感覺胸口被熨燙得酥麻，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狠狠地點了下頭。

下一秒，他被箍進假葉雙臂中。

假葉好像不太會擁抱，他想。過于用力的雙手勒得他脊背生疼，緊繃繃的懷抱靠起來并不舒适，他卻一點都不想放開。

奎因近乎貪婪地呼吸着假葉身上的氣息，頭上的鬥笠過于礙事，被擠了下來，僅靠着系在下巴處的細繩勾住了他的脖頸才得以不掉下去。

假葉的聲音沉沉在耳畔響起:“你傳染了我嗎？”

零也會生病嗎？奎因連忙搖了搖頭，發絲蹭着衣服發出沙沙的聲音，假葉看得勾起唇角，擡起一隻手放到奎因頭上，揉了揉。

細碎的頭發壓進他指根，有些癢，卻很舒服。假葉又揉了揉:“不是就不是吧。”

奎因又點了點頭。

初陽慢慢跳到山頂，雲層染上了朱紅色的霞光，像流淌的火焰。

與世間背道而馳的角色在明亮的陽光下靜靜相擁，但冰冷的胸腔裡藏着熱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