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沒事,有地方坐嗎?”陳艾卅的三個室友裡,有兩個早早就回家準備考公了,還有個準備出國,都說等着答辯的時候再來,他回去也是一個人。
這下童寬就擰緊了眉毛,“倉……倉庫可以嗎?”想了想他又換了個說法,“要不你就,坐收銀台旁邊?”
陳艾卅笑了出來,“放學後被老師留下來的同學啊?”
童寬也笑了,“說什麼呢卅哥,那也得你是我老師啊。”
到底童寬也沒讓他去坐倉庫裡,沒空調不說,整個空間還十分閉塞,童寬從倉庫裡拿了那把折疊椅過來,放到了收銀台的另一邊,童寬把桌子上的一些雜物往旁邊挪了一些,空出來一塊地方,陳艾卅發現,童寬知道自己背着電腦呢。
“嗯,我正好把簡曆修改下。”
“找工作麻煩嗎,卅哥?”
“不麻煩,找好工作麻煩。”
童寬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下午這個點來超市的人不多,不在收銀台的時候,童寬就會去理貨,陳艾卅在電腦後面一個字也沒動,就看着他在貨架間來來回回地走,時不時拖出一個紙闆箱,往貨架上放一些東西,又把紙闆箱拖回倉庫,來來回回了這麼好幾次,陳艾卅已經看到童寬額間出了些汗。
童寬的神色突然痛苦了起來,捂着腦袋彎了彎腰,眉頭緊鎖着好像很疼,陳艾卅起身走了過去,童寬卻立刻想搬箱子回倉庫,見狀陳艾卅一下把住了童寬的胳膊,他在童寬的眼睛裡看到了懇求。
别問,卅哥。
童寬仿佛在說這句話。
陳艾卅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起了一股無名火,把着童寬胳膊的那隻手沒放,反而捏得更緊了,想把童寬的手從他的腦袋上拿下來,他遭到了阻力,童寬不想給他看。
“童寬,放手。”這是陳艾卅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
童寬明顯地咽了下唾沫,細巧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盯着陳艾卅的眼睛幾乎已經帶上了哀求,他不想放。
“讓我看看。”這句話陳艾卅說得很輕。
憋着的一股氣洩了,童寬的手也松了,陳艾卅握在手裡覺得軟綿綿的。
一個在左側的,近乎有一厘米的口子,結着厚厚的血痂,顔色還有些鮮豔,明顯就是這兩天的事。
陳艾卅的手忍不住捏緊了,直到童寬喊了聲“疼”,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捏痛了他。
但陳艾卅沒說對不起。他隻有憤怒。
“他哪個專業的?叫什麼名字?”陳艾卅甚至都沒确認是不是那個人弄的,就想立刻把人找出來。
“算了,卅哥……”童寬說,“不折騰了。”
“錢給你了就可以算了?傷呢?傷怎麼辦?”
“我讓他賠了醫藥費的。”童寬小聲說。
陳艾卅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能生這麼大的氣,童寬這句話直接把他點着了,“賠了醫藥費,傷你這事就算了?反正傷會好?你也不虧?你到底怎麼想的?”
童寬又嘶地疼了一下,陳艾卅才把手放開,應該是汗水碰到了傷口才會惹他疼的吧。
陳艾卅也不想等他回答了,“去過醫務室沒有?”
“這小傷,不用去。”童寬對他讨好地笑了笑。
“口子挺深的,等你這完事了,我們去醫務室。”
“不吃飯了啊?”
“去完了再吃。”
陳艾卅的口氣一定不太好,說完了後童寬就點了點頭,也沒說話。後來這天剩下的貨架都是陳艾卅幫着童寬整理的,真重啊,這些箱子,他細胳膊細腿兒的,能受得了嗎?陳艾卅到底還是熱得把短袖的袖口卷了上去,露出了肌肉線條流暢的整個手臂,他記得那天童寬問自己是怎麼保持鍛煉的,陳艾卅就模糊地回答了一句喜歡爬山,平時在校遊泳多一些,童寬說得空他也得鍛煉鍛煉,最後一句說的是不至于被揍的時候連還一下手都做不到,陳艾卅心裡的氣突然就消了,換上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火車好像又駛近了一座小城,車窗外的燈光又多了起來,陳艾卅歎了一口氣,從包裡拿了瓶水,擰瓶蓋的時候,握着瓶身的那隻手突然使大勁了,瓶口的水溢了些出來,他又想到了在校醫務室處理童寬腦袋上那個傷口的時候,校醫用消過毒的小鑷子把他的血痂整個都掀了起來,童寬疼得抓緊了桌沿,指甲都泛白了,可他連哼都沒哼一聲,生理鹽水沖洗和酒精消毒的時候,童寬的臉都皺了起來,整個下巴都在抖,陳艾卅在一邊也捏緊了拳頭。
後來每每他們擁抱或者接吻,陳艾卅都會吻過童寬的這道疤,好像在用自己的唇安撫那時候童寬的痛,可那道疤上再也沒長出過頭發,成了一條泛着白的印記,永遠留在了童寬的腦袋上。
童寬啊,現在這道疤不疼了吧。
可我隻要想起這些,心裡還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