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說,你不是我的弱點。
法蘭西愣住了,他揪緊了英格蘭的衣服,咬着牙說:“所以我才說,你一直一直,都是個傻子。”
英格蘭閉上了眼睛,随即他輕輕笑了,“你也挺傻的。”
每次都被他繞過去。
法蘭西站起身,他已經抓不住懷中紛紛揚揚的綠色光點。
“怎麼?他遺言說完了?”德意志冷冷地斜着他。
德意志剛才并未趁機上前同時解決掉他們兩個人,倒不是他現在還多有騎士精神,隻是因為他的危機預警機制告訴他,他最好不要這麼做。
如果他剛才解決掉法蘭西的話,那離解決英格蘭也不遠了,英格蘭可不擅長近戰。但現在英格蘭為法蘭西擋下了緻命一擊,所以接下來的戰局會發生些什麼還真不好說。
原本沉默的氣氛變得更凝重,仿佛連呼吸都有一種艱澀的無力感,沉重的壓力如同巨石般壓在每個人心頭上。
德意志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了劍柄,他慎重地看着對面垂着眼眸的敵人。
“……你不是我的弱點,從來都不是。”法蘭西呢喃着,如同愛人的低語,“他們說,你是我的鎮靜劑。”
法蘭西擡頭,一雙異瞳刹那變成血紅,過于沉重的壓力逼得意大利硬生生吐出一口血來,他一臉懵逼。
所,所以……法蘭克王國,就剩他了?
顯然不止他一個國是這麼想的,俄羅斯,奧匈帝國,奧地利,奧斯曼帝國,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南斯拉夫…他們的目光都移到了意大利身上。
意大利眨了眨已經恢複成白金色的眼眸,幹笑了兩聲,牽扯到傷口,又是一陣呲牙咧嘴,他隻能閉上眼睛裝死。
“哈,這才…像話。”德意志眼眸一亮。
“唔,我有點想不起來我剛才在幹什麼了,但是,我好生氣呀,所以,隻要宰了你,就可以了吧?”法蘭西的劍尖直指德意志,他歪了歪腦袋,輕聲補了一句,“我真的很生氣呢。”
銀白色的殘影留在原地,德意志側身舉劍一擋,勉強招架住了法蘭西的速度。
“守護”的劍心,失控了。
奄奄一息在觀戰的國家沒有哪個是能跟得上法蘭西的速度的,最多隻能看見殘影掠過。
德意志也跟不上,但他對殺意很敏銳,而現在法蘭西的殺氣都快凝結成實質了。
德意志的力量比他強,法蘭西冷靜分析着,現在重傷的他扛不住德意志一劍,可德意志也扛不了他三劍。
那股燒心灼肺的憤怒沒有使法蘭西頭腦發熱,反而使他更清醒了。他隻知道自己要勝利,不惜一切代價。
……怎麼感覺法蘭西比他還瘋?德意志眼角一抽。
第一劍,法蘭西将長劍從德意志後背處硬生生抽出來,消失在德意志身後。
德意志抹去唇邊的血迹,法蘭西的狀态很不對,他的确打不過這樣的法蘭西。
喪失了記憶後劍心失控,隻為了殺戮而殺戮,就像……1789年一樣。
不同的是,當年英格蘭的鮮血喚回了法蘭西的理智,那現在……又有誰能喚醒他呢?
體力……撐不住了,德意志眼前開始模糊,他的子民……似乎也要撐不住了,他,輸了嗎?
不太甘心,但也沒辦法……他總不可能看着他的軍隊全軍覆沒。
德意志扯了扯唇角,鮮血流失的速度太快了……
第二劍,德意志哼都沒哼一聲,天上高懸的太陽刺得他眼睛生疼,大概……離死也不遠了。
不遠處的法蘭西速度卻遲緩下來,他感覺耳邊嗡嗡作響,口鼻溢出溫熱的液體,帶着鐵鏽般的味道,可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疼痛。
他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德意志,神情卻有些疑惑,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恨對面的人了,可是……從傷害到他這個事實上汲取的快感讓法蘭西有些着迷。
“Germany!”奧地利想大喊,但他的傷勢顯然不允許他那麼做,即使用盡全力也僅是平常說話的聲音。
奧匈帝國咬着唇,他的确還很稚嫩,但他也知道眼前的場景不同尋常,要是,要是他能再強一點,再成熟一點,就好了。
“法蘭西你他媽不是說你最讨厭變成那樣了嗎?!”意大利一急。
法蘭西那種神情絕對不是為了除掉敵人而進攻,他隻是為了折磨對方,可到那種地步的話,法蘭西……還會是法蘭西嗎?
避開了要害,法蘭西将劍刃送進了德意志的肩頭,抽出來時長劍已經飲飽了鮮血,他抿了抿唇,似乎終于覺得有幾分好玩了。
德意志一聲不吭,他對疼痛一直不怎麼敏感,眼下對法蘭西是發瘋一樣的行為也沒什麼特别的情緒波動。
“……奧匈,把眼睛閉上。”奧地利有些頹喪地扭過頭,對完全怔住了的奧匈帝國說。
奧匈帝國聞言身體顫抖了一下,緊閉上眼睛,他不應該這樣的,可他感覺……很害怕,似乎所有人都變得很陌生,也很恐怖。
可是……為什麼,他們就不覺得意外?俄羅斯,意大利,甚至于保加利亞這樣國力不算強的國家都沉默不語,似乎見怪不怪。
這就是歐洲,沒有誰存活到現在不是靠血拼殺出來的,歐洲的殘酷終于血淋淋的呈現在奧匈帝國眼前。
世界陷入黑暗,隻有刀刃進入皮肉的聲音響起,奧匈帝國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可承受着這樣的傷害的德意志卻依舊一聲不吭,第二刀,第三刀……聲音停下了。
“……法蘭西…你想一想,英格蘭用盡生命保護的,會是這樣的你嗎?連他都忘了……的你?”輕而弱的少年聲音有氣無力的。
“美……美、利、堅?”德意志不可置信的聲音迫使奧匈帝國睜眼。
哪怕被法蘭西連砍幾刀,德意志都沒有出現過這麼猛烈的情緒波動。
然後奧匈帝國就看見,德意志的配劍貫穿了美利堅的胸口,也許他是回光返照恢複了一點力氣,也許他一早就在積蓄力量,可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美利堅推開了法蘭西,撞上了劍尖,此刻他任由劍刃在血肉中肆意破壞,上前兩步輕輕抱住了德意志。
“你……瘋了…嗎?”德意志真正的任由少年輕而小心地将他環住,喃喃自語。
兩人原本就被鮮血染濕的衣衫又沾染上對方的鮮血,構成一股奇異的殘酷感。
“你才瘋了…疼的話……就算叫出聲也不會有人…嘲笑你……不用強忍…着,你,就不,不疼嗎?”美利堅站不住了,他的身體狀況原本就不怎麼好,長途跋涉找到他們耗費了他所有的心神,推開法蘭西已經用了他最後的力氣。
一直沒有倒下的德意志随着少年的無力終于跪坐在地,“那你呢?你不疼嗎?你幫他擋什麼?”德意志的語氣裡沒有絲毫指責的意味,他不舍得責怪美利堅。
“……因為,哪怕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他也是法蘭西……就像,你也還是德意志一樣……”
被他的長劍貫穿身體,那得多疼啊……美利堅就那麼義無反顧地撞上來了,然後擁抱了他。
德意志的手因為傷勢已經擡不起來了,他看見美利堅的藍色眼眸因過度的疼痛迅速泛上一層白霧,感覺心裡堵的難受,什麼也說不出來。
美利堅不是在幫任何人擋傷,無論那一刻是誰的攻擊落下來,美利堅都會沖上去,德意志很快就明白了這點。
“美利堅!!!”
美利堅聽不清楚是誰在喊,好像有很多道聲音混合在一起,美利堅已經分辨不出那些焦急的聲音,他嘴裡的鮮血怎麼都咽不下去,很快連德意志肩上的黑色布料都染成暗紅色。
法蘭西不理解這個虛弱的少年為什麼要幫他擋下德意志的那一劍,不過他覺得自己也不需要理解那麼多,反正,他現在隻想把德意志給殺了。
“……讓開。”法蘭西聲音裡沒有蘊含一絲感情,他對抱着德意志,相當于擋在德意志面前的美利堅開口。
“……不讓。”美利堅低低地反駁法蘭西,他隻是輕輕地環住了德意志,因為現在德意志身上的傷勢太重了,他不敢抱緊德意志。
“……那别怪我。”法蘭西舉起了手裡的長劍,手起刀落,利刃貫穿了少年單薄的身軀卻并未停下,又貫穿了少年護着的德意志的身體。
鮮血順着美利堅的唇角溢出,不是要害……死不掉。
奧匈帝國愣愣地看着這一幕,整個戰場似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那就是絕對的安靜,仿佛連呼吸都停滞的安靜。
法蘭西手腕一轉,長劍就從美利堅身體裡被抽出,然後他很不客氣地捅了下一劍。
利刃沒入血肉的聲音在寂靜的戰場裡分外刺耳,一,二,三……不僅是捅在美利堅身上,也不知捅在了誰的心尖上。
“法蘭西你瘋夠了嗎?”德意志開戰到現在第一次表露出這麼明顯的情緒,鮮明的恨意,他眼眸中翻滾着的血海都凝結成冰塊。
可法蘭西很顯然沒有理解他的話,或者即使理解了也不想理會,他的手腕靈活地翻轉着,削鐵如泥的寶劍殘忍地刺進少年單薄的軀體裡,又被活生生抽出來。
法蘭西可以那麼對待德意志,因為他們是交戰國,可美利堅呢?
他一個中立國憑什麼遭到這樣的對待?
而作為美利堅,法蘭西又怎麼可以這麼對他?
“嘶——”德意志聽見少年在他耳邊小聲地吸氣,似乎在極力壓抑着什麼,可他什麼也做不了,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阻止法蘭西,甚至連抱緊美利堅的力氣都沒有。
“……好痛。”美利堅小小聲地說着,他将腦袋搭在德意志肩上,生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始終沒有落下。
“……我知道…我知道……美利堅…”德意志嗓子堵的難受,他當然知道疼,被親近的人這麼傷害,怎麼會不疼?
“……别恨,Germany.”
别恨法蘭西,也别恨你自己,是我自己要沖上來的。這是美利堅那雙藍色的眼眸表達的最後的意思。
美利堅的身形開始虛幻,他恍惚間想,自從1812年後,他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麼痛過了。
德意志懷裡一空,那些金色的光點絢麗而耀眼,可他留不下。
不恨嗎?怎麼可能不恨,如果他們有那麼客觀,有那麼冷靜,這場戰争根本就不會發生,人都是有偏見的動物,他們也沒那麼無私。
德意志死死地盯着法蘭西,他現在能充分理解凡爾賽宮裡看着英格蘭死去的法蘭西對他的恨意了。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意大利的手緊緊抓着泥土,原本光滑圓潤的指甲都遍布裂痕。
南斯拉夫緊咬着鮮血淋漓的舌尖,直到最終消散也沒有停下。
奧匈帝國眼前霧蒙蒙的,自從看着美利堅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成紅色,他就一直是這副呆愣愣的樣子。
奧斯曼帝國閉上了眼睛,作為曾地跨歐亞非三大洲的大帝國,他不是沒有見過類似的事,可這次他不敢睜眼,因為這件事發生在美利堅身上。
在看見法蘭西那麼折磨着美利堅時,俄國就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他像是突然喪失了所有力氣,原本重傷支撐了那麼久的毅力功虧一篑。
沒有人活下來,最後,法蘭西的身體化作光點消散。
這場戰役,法蘭西赢了。
又或許,沒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