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了撇嘴,很不以為然。哪還有什麼治療的必要,我覺得我原本的狀态就正好,他口中的治療,根本就是在要我的命。
我不配合的态度進一步加劇了救護車的怒火,他厲聲說道:“你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在找死!你簡直是不要命了!”
這話可真是過分,特别是在我一直想盡辦法求生的情況下。我有芯反駁他,但這個念頭卻在聽到他下一句話後熄火了。
他沖我斥責道:“連自檢系統都下線,你本來一早就能發現聲波給你植入了定位程序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
原來如此,怪不得呢。
……
救護車還在不停地說着什麼,我沒有聽。他或許見過很多病患,但他從未見過我,我和他以前所有的病人都不一樣。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我不想解釋什麼了。
我被熟悉的挫敗感和疲憊席卷,我不管了,我什麼也不管了。
我看着非常生氣的救護車,有點奇怪,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我問他:“救護車,你想過你自己嗎?”
這話有點突兀,沒頭沒尾的,他莫名其妙地瞥了我一眼,“你指什麼?”
于是我隻好說得清楚點:“我聽說過你。你的入學成績破了有史以來的記錄,你選擇了生命科學學院,你被所有導師瘋搶,你沒畢業就能獨立完成斷肢續接手術……他們說你會是最好的醫生,你能為權貴服務,地位名利應有盡有,坐享最好的資源、設備、藥品、補劑……可你選擇在戰争來臨之際去做一名軍醫。更不用說現在,你被困在這顆落後的泥土行星,與人類為伍,用着……”
我示意那堪稱簡陋的透析儀,那應該是他臨時趕制的,纖維導管數少得可憐,取自地球材料的半透膜效率更是低到令人發指。
“……這種東西。”
他隻聽了個開頭就懶得搭理我了,很明顯他不喜歡這個話題。
“我從來沒後悔過做下的任何一個決定。”,他把終于調制完成的試劑打進我機體裡:“原本還要等你的情況穩定下來再打的,但鑒于你現在挺有精神,我覺得還是現在就開始吧。”
我沒在意,繼續剛才的話題:“在資源匮乏和我明顯不配合的情況下,你依舊堅持對我進行治療,這無疑是極不劃算的……”
我的意識運轉得越來越慢,很快再次下線了,看來無論他給我打的什麼,裡面一定有穩定傳感中樞的成分,應該不是納米機器,更像是電離後的飽和超能量體……
我在之後的治療裡相當配合,畢竟我已經沒有别的什麼想法了,當然,我也不存在什麼反抗的餘地了。我甚至配合到主動幫救護車改進透析儀。
怎麼說呢,雖然很上心,但很多時候他做出來的東西不是那麼的理想。醫學出身的他有種教條式的嚴謹,從這一點來說他應該也挺擅長化學的。但設備研發和制造工程需要更多創想與發散思維,這無疑是他的短闆。由救護車來負責和維護基地在我看來很難想象和理解的,可事實就是這樣,基地就是由他負責,而且他做得不錯。
我見證了他的努力,可很多時候努力并不能解決一切,關于這一點我深有體會。于是我愈發好奇,救護車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但是話說回來。作為醫生的救護車相當了不起。在醫療設備幾近于無的情況下,他仍能以一己之力解決我機體的所有毛病,打結的線路,偏移的軸承,磨損的零件,鏽蝕的關節……這些都是其次,最困難且不可思議的是他在漫長的能量液透析過程後解決了我體内器官的侵蝕問題。
我往強化過的超能量體裡添加的穩定劑最多能保證自己不進入鎖定模式,更多的就無能為力了,器官侵蝕是不可避免的。這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我試了許多配方都無法解決,于是我放棄了。衡量一下得到和付出,隻要我還能繼續變形,隻要我能保持最佳的狀态,器官侵蝕我完全可以接受。随它去吧。
這個被我戰略性放棄的難題最後被救護車攻克了,我不清楚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大多數時候處于強制性下線的狀态。他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把我的磁盤回歸到正常狀态,期間他不停地指責我,“簡直瘋了”這句話簡直要刻在我的音頻接收器裡了。
不過我猜救護車的解決方式應該是手術,這在理論上是可以實現的。而隻要理論上存在可能性,救護車就做得到。這叫我有些惋惜,因為這是對機體受創的補救手段,強化能量液對機體器官的侵蝕問題仍舊得不到解決。
看來這個問題靠醫學也無法解決了。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