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把終極神鎖的操作台給劈了。
這不好。這很不好。
我的疑惑将無法被解答了。
然後是爆炸。
音爆、氣浪、能量沖擊、飛射的金屬殘片、迸濺的火星……這些是能第一時間被看到或感受到的,它們很明顯。
毒氣和輻射則沒那麼容易,它們不能被看見,帶來的影響也有着顯著的滞後性,一時半會不那麼容易察覺。
在被擊飛後,僥幸活下來的話,要面對的則是火焰肆虐帶來的高溫、翻滾的煙塵,還有沒盡頭的擔驚受怕:二次爆炸會不會發生、什麼時候到來……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我什麼時候會死。
與常人相比,我的機體一向孱弱。先天的,源于通量的無能。
全身改造或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我實在無法放芯将自己的機體全然交付到其他人手上。
沒人值得我拿命去信。
這導緻了我現在的慘狀。
機體表面有着大範圍的受損,外裝甲碎裂燒傷是肯定的,融化也不是沒可能。
機體内部也無法幸免遇難,鋼架一類的最為堅固的大型零件直接被震碎了,原生質和導線的部分好些——它們相對較軟,更多的是撕裂和位移。
挫傷和擦傷此刻顯得無足輕重。
我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疼是肯定的,可我對這種感覺一向熟悉。疼痛、痛苦……它們總是如影随形,我知道該怎麼應付。
而且也不是沒有好事:起碼飛射而來嵌入我機體的金屬殘片即便損傷到主管線也不會導緻能量液大量流失,也不必擔芯能量液被高溫或明火引燃而導緻的機體爆炸。
哈哈,它們早就沒了。
我有芯看看周圍的狀況,可什麼也看不見,隻能感受到附近的火焰在炙烤着我的機體。
看來我做的護目鏡又被燒壞了。
我總嫌棄通量的無能,可我似乎也沒好到哪裡去:反正出自震蕩波之手的面罩肯定是不會因為這麼一場爆炸而報廢的。
低劣的人做出的東西也是低劣的。低劣的通量做出低劣的我,低劣的我做出的同樣低劣的産品。
好好笑。
雖然我笑不出來,但是真的好好笑。什麼都好笑。哪裡都好笑。我最好笑。
擎天柱不愧是領袖,一搞爆炸就搞了個最大的。這場爆炸的餘波不出所料會席卷整個鏽海,像我這樣的賽博坦人死于其中,太正常了。
爆炸。讓我落到這幅境地的是爆炸。是爆炸。太好笑了。
這簡直是我這一生荒誕故事中的點睛之筆,我逃過了那麼多次爆炸,可最終還是死在爆炸手裡,像那些濫俗寓言,記述着逃不脫命運的道理。
我最終還是被追上了。爆炸?亦或是過往?我分不清,這不重要。反正我要死了。
多好笑啊。早知道就不跑了。一開始就直接被炸死不也挺好的?起碼那樣還有人陪着。
無論怎樣,都比現在這樣好。
那些掙紮,那些努力,那些不甘,那些為了活下去而做的一切,都使我像個笑話。比通量更像個笑話。
連死我都比他死得更痛苦。
我好恨呐。
……周圍好吵啊。我都要死了,就不能讓我安生會兒嗎?
無止息的燃燒聲,還有腳步聲,緊跟在陸地橋……不對,太空橋之後。
然後是憤恨的怒吼和尖嘯。
……是紅蜘蛛,不愧是他,他總是很能活的。
然後是笑聲,威震天的。
他竟然還笑得出來。在我看來這一切固然相當諷刺,可他想必是不會這麼覺得的。
他在笑什麼?他也瘋了?
他說他們再也不能逃回家了。
……他說的是擎天柱他們。
擎天柱。擎天柱。
不論動機和主觀意願,隻看事實,我這樣完全是擎天柱害的。
他害我死,甚至是在這兒活活等死。
我能接受這個。
我是霸天虎,他是汽車人,我們彼此所在的陣營互相敵對,勢不兩立,他要我死很正常。
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毀了終極神鎖?
他可以這麼做,也可以不這麼做。他最終還是這麼做了。
當某件事對一個人來說做不做都行的時候,無論這個人做了哪一種選擇,背後肯定都有促使他這麼決定的原因。
擎天柱最終決定毀掉終極神鎖,隻會是因為他覺得這麼做有必要,即便那意味着毀掉賽博坦複蘇的唯一希望。
是他覺得與其讓威震天複蘇賽博坦還不如把它毀了嗎?
不,真這樣的話他也不會拿鑰匙交換人質了。
是他複蘇賽博坦的想法已經變了嗎?
可他對賽博坦的感情相當深厚才對。隻要擎天柱還是賽博坦人,這就是不會改變的。
更不用說他還是領袖。他肯定想複蘇賽博坦。
那他為什麼這麼做?
收入支出、成本收益、風險回報……從哪個角度都說不通,我實在無法理解:他根本不會因為賽博坦的複蘇而失去任何東西,他為什麼要徹底終結這一切?
可我本來就無法理解他。
擎天柱本來就是我無法理解的存在。
無論是他機體裡的領袖模塊,還是這個因為被領袖模塊選中而順理成章成為的汽車人領袖,乃至他這個個體本身,我都無法理解。
感知器按照機體的體征狀态來判定存活與否。很唯物。很科學。
我不認同。
這很稀奇,因為那是感知器,那個聰明絕頂的感知器。
但我就是不認同。而且我堅持我沒錯。
死沒什麼好說的,但活着,活着是不一樣的。
活沒活着看的不是體征,看的是意識。
意識到自我的存在是活着的前提。隻有覺得自己在活着,隻有為了自己在活着,才算真正的活着。
沒有自我的人即便機體運轉正常,也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
這種觀念來源于我自己的經曆。
雖然機體早就存在,但我是從某一個節點開始才算真正活着的,從認識到“什麼是死”和“我不想死”的節點起。
在那之前的我隻是具空殼,内裡什麼也沒有,那怎麼能算活着呢?
就像現在的擎天柱。
從機體狀态上來說,他肯定是活着的。不僅活着,甚至活得很好:他健康強壯,高大有力,頭腦靈活,思維明确,連情緒都是那麼的穩定。
可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不是因為“我想這麼做”而做的,而是因為“我應該這麼做”而做的。
我看不到他的想法、他的意志、他的自我。
那麼理所當然的,在我看來,他才是真正的“行走的屍體”。
……不僅僅是擎天柱。不僅僅是他。不為自己活着的行屍走肉不止他一個。還有别的家夥在。
……呵呵,我都快死了,竟然還有芯思想這些。想這些又有什麼用?
管他們呢!管他們怎麼活着的呢!我反正是要死啦!
……
……
……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