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得先吃飯、吃完藥再說。”範閑更多地把鑒查院提司這個頭銜當成一個虛職,進京多日隻用職權調了一次案卷。因而,他對于洛九這種到任當天就趕着上班的社畜行為不敢苟同,更何況洛九還身上有傷。
不過他也理解洛九對抱月樓這種社會毒瘤的反感,便隻勸他先吃飯,吃飽飯才有力氣幹活。
三人說話間,滕夫人已經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午餐。滕家格局是典型的農家小院,被籬笆圍起來的前院離有農具和水井,三進大房,午餐就擺在正屋的八仙桌上。屋裡十分寬敞,桌旁隻擺了兩個座位。滕梓荊和範閑分主賓坐下,洛九自帶輪椅,坐在另一側。
“嫂夫人和孩子不和我們一起吃嗎?”洛九問道,“我看也坐得下,還是大家一起吃更熱鬧些。”
滕梓荊搖頭道不必:“她讓咱們吃,她去洗洗眼睛,就不來了。”
洛九眨眨眼,有點困惑:洗洗眼睛?這是為何?不過他禮貌地沒有多問。
範閑扶額,對自己二人的形象感到擔憂,對好友的粗神經感到絕望。
滕夫人持家有方,待客有禮,準備的餐食極為豐富,洛九看準自己喜歡的辣子雞丁,就要伸筷去夾。
“啪”的一聲,範閑伸筷打偏了洛九的筷子,阻止了他:“禁食辛辣。”
洛九看了範閑一眼,又看看桌子上這麼多菜,決定忍了,去夾紅燒肉。
結果又是“啪”的一聲,“少食油膩。”範閑一邊說着,一邊把洛九喜歡吃的,通通挪到了離他較遠的一側,最後洛九面前隻剩下一尾清蒸魚,一碗蛋羹,和幾盤綠油油的青菜。
洛九忍氣吞聲地放下筷子,去執酒壺,這次直接被範閑劈手奪過,“禁止飲酒!”他拿起茶壺倒了一杯遞過去,“喝口茶吧。”
滕梓荊扛不住這位洛大人哀怨的眼神,說道:“要不,我給你倒杯蜜漿?孩子還挺喜歡喝的。”
洛九:“……”
這頓飯起先吃得氣氛低迷。洛九眼巴巴地看着另外兩人推杯換盞、大快朵頤,捏着手裡的蜜漿,覺得嘴裡的雞蛋一點都不香,于是味同嚼蠟,無心寒暄。況且洛九和滕梓荊本來不熟,兩人又都不擅長交際,對彼此的印象一般,洛九覺得滕梓荊給自己兒子下毒,是個憨批,滕梓荊覺得洛九斥罵太子膽大包天,實在愚蠢。唯一的共同點是,洛九和滕梓荊都覺得對方的憨和蠢是範閑帶壞的。
幾杯酒下肚,(對于洛九而言是幾杯蜜漿),他們才打開了話匣。範閑問滕梓荊:“這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不是說想帶着妻兒離開京都嗎?”
滕梓荊帶了些醉意:“京都水深,确實不适合我等一介平民。然而離開京都,又能去哪呢?”
範閑為朋友終于一家團聚感到欣慰:“你自己想。我覺得,去哪都好。”
“去巴陵郡。”洛九忽然道。
滕梓荊疑惑:“巴陵郡,從未聽過,此為何處?”
洛九回憶了一下,有點頭疼,“具體在哪不記得,約麼是有一氣象萬千的大湖,晴天時浩浩湯湯,碧波萬頃,陰雨天虎嘯猿啼,濁浪排空。那裡有山有水,人傑地靈,湖上有樓,群英荟萃。”
“你去到那裡,必會有一番作為。你将濟世安民,流芳百世。”
滕梓荊悠然神往:“那聽起來真是不錯,滕某就借洛兄吉言了。”
兩人幹了一杯。
範閑:“……”
他聽着洛九把自己亂七八糟的記憶拿來一鍋亂炖,給滕梓荊描繪了一個世外桃源,最後還把錯亂的印象總結成了神棍式發言,在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不禁無語至極。關鍵滕梓荊還真信了,聽得挺高興。
範閑自飲一杯,敬兩個二逼朋友。
“範閑,那你的打算呢?”滕梓荊問道。
“我的雞腿姑娘還在京都,我就不走了吧。這一番鬧騰,估計皇帝會同意我和那林家郡主退婚。然後我就滿京城去找我的雞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