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内,還是熟悉的侯公公,還是熟悉的殿前。
洛九在甬道中央從輪椅上站起身,跪在了地上。侯公公有些擔心地問:“洛大人身體無礙?”洛九一笑:“陛下駕前,不敢坐着。”畢竟,他又不像陳院長一樣真的站不起來;畢竟,他是來找事的,最好先預存一些恭敬在今天的賬戶裡。
慶帝并沒有見他的意思,洛九就跪在地上等。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眼見日光西斜,洛九突然在慶帝召見的其他大臣經過時,朗聲說道:“臣鑒查院洛九,查實京中有青樓逼良為娼、肆意殺人,該青樓為三皇子和範思轍所開,請陛下明鑒!”
就這樣,往來了三波重臣,洛九便喊了三次,經過的大臣無不愕然,還招來了太子和二皇子過來看熱鬧。
慶帝終于召見了洛九。洛九磕頭行禮之後,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次。太子和二皇子站在一旁,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你是在逼朕召見你?”慶帝不喜不怒地說。
“臣不敢,臣惶恐。”洛九躬身回答。
“你不敢?那你在外面喊什麼喊?”慶帝突然怒喝道。
“回陛下,案情緊急,人命關天,臣隻是想早點上達天聽。”洛九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更畢恭畢敬一點,雖然在場的諸位可能也都不太相信了。
“案情緊急?不是已經結案了嗎?你還想做什麼!”慶帝坐回書案,望着洛九,臉色不愉。
“陛下,三皇子身為抱月樓東家之一,尚未得到他的口供,怎能算是結案?”洛九俯身回答。太子和二皇子忍不住再次對視一眼。
慶帝失笑:“口供?你還想要皇子的口供?你有什麼資格審問皇子?”
洛九恭聲回答:“是,臣身份低微,那便請身份足夠的人去問,也是一樣。”
慶帝看着這個美若天仙的青年,和上次一樣,他看似恭順,實則一步不讓。他忽然覺得這青年還挺有意思,在大慶,甚至天下,也許還從沒有過這樣的人。“抱月樓之事,三皇子并不知情。”慶帝突然說道。
“陛下這麼說,臣自然相信。隻是人命關天,三殿下身為抱月樓東家,就算不知情,也該承擔責任。”洛九再次俯身,堅持說道。太子和二皇子覺得二人從來沒這麼默契過,他們第三次對視了一眼,眼中的驚愕既為父皇突如其來的解釋,也為洛九的得寸進尺。
“太子,你覺得,三皇子該負何責啊?”慶帝突然點名,讓在線吃瓜的太子回過神來:“父皇,兒臣覺得,三弟年幼,這抱月樓之事他也完全不知情,皇室子弟身份高貴,實在不該為一個小小青樓之案負責。”
慶帝又看向二皇子,二皇子行禮道:“回父皇,三弟确實年幼無知,隻是入股青樓畢竟于皇家顔面有礙,兒臣覺得還是當小懲大戒讓他——以後不可如此魯莽才好。”
洛九聽他們讨論身份尊卑,讨論皇家顔面,唯獨沒有考慮過抱月樓裡逝去的人命,心想,還是把這三個人一鍋端了吧,果然沒一個好鳥。
雖然心裡想着大逆不道的事,在慶帝問道洛九時,洛九還是伏地一禮先誇獎了一番前面二人的發言:“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話都很有道理,但是,臣覺得——”
“慶國之法為生民而立,不因高貴容忍,不因貧窮剝奪。所以即便是三殿下身份尊貴,也當依律而行。”鬼使神差般,他引用了鑒查院石碑上的話。
這一刹那,一股霸道強橫的氣機鎖定了洛九,他強烈的第六感戰栗着叫嚣着:
快逃,會死!
那種感覺隻有一瞬間,旁邊的太子和二皇子絲毫沒有感知到異樣。洛九微顫了一下,勉強控制住自己伏倒在地的身體,心跳如擂鼓。
——怎麼會這樣?
——難道,慶帝,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武道宗師?
這場交鋒在一片寂靜間開始,又在轉瞬間戛然而止,慶帝的氣機收放自如,還未臨洛九之身便已然收回。如果不是洛九天生第六感超絕,隻怕根本感覺不到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而洛九,他用盡全身力氣令自己不要抵抗、不要回應,隻希望慶帝不要發現自己已然察覺到了他的殺意與危險。
也許是帝王沉默了太久,連太子和二皇子也開始不安地冒汗了。慶帝突然開口傳侯公公:“三皇子禦下不嚴,失察失責,禁足一月,讀書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