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不起範伯父和伯母,他們待我如子侄,我卻沒給他們留絲毫情面。我知道我進宮請皇帝治罪皇子,其實是同時是在逼迫範府。若是、若是範大人也想出氣,我也可以……”
範閑一撣子敲在了旁邊桌子上,打斷了洛九的話。
“總而言之,安之我錯了。”洛九深知,認錯就是要快,要誠懇。他擡起頭,可憐巴巴地看着範閑。
範閑呼吸一滞。就像洛九扛不住範閑撒嬌一樣,範閑也扛不住洛九難得的撒嬌。他扔了雞毛撣子,口氣不再那麼冷硬:“你倒是很會認錯,我看你下次還敢。傷勢如何?”
洛九卷起褲腳,小聲說:“看着有點嚴重,其實沒什麼,你知道我的恢複能力,估計一兩天就好了。”
範閑看着他雙膝駭人的青紫,覺得自己有時候很難理解洛九,他對一些奇怪的形而上事情格外堅持,卻對常人眼中無比重要的健康和名譽毫不在意。
洛九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有一個好消息,我好像不那麼怕疼了。來這裡第一次受傷時,我簡直疼得打滾,但是昨日受傷,卻已經幾乎沒什麼感覺了。所以,你别擔心。”
“你是說,你在失去對疼痛的感知。而你覺得,這是一件好事。”範閑重複了一句。
洛九陷入思索,并沒有看範閑的眼睛,因而繼續不知死活地說:“我猜想,這或許是我的金手指的配套贈品。”
“你覺得,這是你的金手指。”範閑又重複了一句。
小範大人觀察了一下洛九的傷勢,涼涼評價道:“确實傷得不重,若用熱敷,兩日痊愈,若用藥油按摩,半日即可痊愈。既然洛大人不怕疼,就按摩吧。”
洛九覺得範閑語氣有點奇怪,擡頭看他,随即被範閑眼睛裡積聚的怒色驚到。他本能感覺到要遭,于是小心翼翼地提議:“要不、要不就熱敷?”
範大夫冷笑一聲:“洛九,你可還記得在滕梓荊家附近那片空地上,你答應過我什麼嗎?我讓你怎麼治傷,你就得給我怎麼治!”說罷轉身去取藥油。
藥油按摩隻需一盞茶時間,可是已經足夠洛九領教範大夫的手段。他的膝蓋像是被一寸一寸捏碎,又一寸一寸粘合,明明是治療,卻比酷刑更加難耐。洛九忍不住雙手緊扣身下的靠墊,幾乎将那柔軟的織物捏出深深的折痕,仿佛想要通過這份力度來減輕雙膝的痛楚。他嘴唇微動想開口叫停,可是恐怕一開口便要發出求饒的聲音,他不肯示弱,隻好咬牙忍着,等範閑揉開瘀血,洛九已經全身出了一層薄汗,不住地顫抖,雙眼失焦,躺倒在椅背上,像一條被烈日暴曬後脫水的魚。
“看起來,你還是能感覺到疼的。”範閑收起藥油,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洛九發現,有一種疼,叫大夫覺得你疼。他發誓再也不要得罪大夫了。
範閑看着這個幾次引發醫患矛盾的刺頭病人,嚴厲地說道:“疼痛是讓你躲避危險的第一道防線。失去痛覺,等于失去了防禦。現在,你告訴我,這是一件好事嗎?”
“不是不是,小範大夫我錯了。”洛九滑跪.jpg
“你這是病,得治!”範大夫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