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天之前。

在洛九升任都尉，代掌先鋒營後，便有資格列席戰前會議，共商軍情要事。

隻是第一次參加核心決策，他便敏銳注意到，慶軍捷報頻傳，雖有自己戰績加持，但更重要的卻是慶國強大的情報能力。無孔不入的諜報直通齊國高層，給予慶軍每一次戰略部署巨大助力，幾乎可以說是正面戰場上一路勢如破竹的直接原因。

洛九心中暗自思忖，齊國境内，必有高人坐鎮，如同幕後黑手，編織着一張覆蓋全國的情報網絡，讓齊軍的一舉一動皆在其掌握之中。

他想起範閑對他說過的，從澹州入京時遇到了北上的鑒查院四處言冰雲。

會是他嗎？

情報幽微之處，展現在戰争的每一個節點。就比如，上杉虎與洛九交戰數日，但直到今日，洛九才知道，在齊國中太後與幼帝争權，黨争酷烈，上杉虎作為軍方重臣，既不加入後黨，也不加入皇帝一方，一直受到雙方同時打壓。而這場戰争若不是洛九橫掃千軍給齊國帶來沉重壓力，隻怕齊方高層都未必會派他上戰場。

而一旦上杉虎在戰場受阻，比如現在，洛九以一己之力挫敗齊軍謀算，上杉虎沒能盡快起到遏止他的作用，那麼他所處的境地就立刻尴尬起來。就在當日，上杉虎蒙召回都，隻怕幾日内都不會出現了。

“太好了！上杉虎走了，洛都尉也可以休整一下，先養好傷。”開口的是骠騎營主将韓都尉，他對于身先士卒的洛九一直充滿好感。這并不奇怪，在邊軍中，除了之前和洛九有過直接利益沖突的幾位校尉，其他人幾乎都對洛九抱有深厚的好感，底層兵士則近乎頂禮膜拜。

“洛神宓妃”的“宓妃”二字早已無人再提，洛九如今在慶國邊軍之中，美稱“洛神”——既贊他無雙國色，也贊他天神下凡般的無雙戰績。試問，誰會不想要一個戰時永遠擋在自己身前，戰後盡一切力量救護傷兵的主将呢？

“将軍，洛九請戰！”洛九微微躬身，主動請纓。

“可是你這樣重的傷！”那韓都尉脫口而出，其餘幾位參将、都尉也都投來不贊同的目光。重槍貫穿，豈是小打小鬧？就連現在，洛九的左肩包紮處都還在滲血。

“無妨。我傷口明日能恢複大半，至少不會影響行動。”洛九微微一笑，語氣無所謂地說，“更何況，上杉虎被調走，這是趁勢進攻的大好機會，明日敵軍若見我出現，定會軍心渙散。”

他說的也有道理，就是太過不惜己身。韓都尉一時沒了話，衆人視線轉向主帥。

秦将軍微阖雙眼：“此事再議。”

會議結束後，秦将軍單獨留下了洛九。

“趁勢進攻固然機會難得，但你難道就不要命嗎？”秦将軍語帶責備。

“洛九敢立軍令狀，必不會丢掉性命。”洛九堅持說道。

秦将軍無奈，幾乎要習慣了洛九的頂撞。這是立軍令狀的事嗎？

他從沒有告訴洛九的是，在他漫長的軍旅生涯中，帶過很多刺頭的兵。而幾乎所有特别有主意，頭上長刺的兵在經過和軍隊的磨合後，都能成材，成棟梁之材。

秦将軍愛惜這樣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