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廖素英哭得快要喘不上氣來,“就算我有再多不是,小錦一個晚輩,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也不該那樣對我吧?我以後還有什麼臉出去見人,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岑老頭聽得頭疼,看向旁邊的妻子和兒子:“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不是建明要結婚了嗎?素英去找小錦借點首飾……”
“是,我想給建明撐面子,不想讓他在嶽父母家被壓一頭,連帶着也瞧不起我們岑家……”廖素英打斷丈夫的話,“我想把婚禮辦得漂亮一點,有什麼錯?是,我去找一個小輩借首飾是很不好意思,可我那不是沒辦法嗎?要是我自己有,哪裡用得着朝别人借啊?”
“怎麼?小錦不肯借?”岑老頭算是聽明白了一點,“是小錦不肯借,還是馮香梅不肯借?”
“是小錦。”
“關鍵不借就算了,我也不會說什麼,但小錦不該耍着我玩啊。她先讓我給馮香梅道歉,說道完歉就借。我想着都是一家人,我給她面子,誰知道她卻不給我面子,道完歉不僅不借,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羞辱我。”
“馮香梅算什麼東西,為岑家做過什麼貢獻?沒生下一男半女,就知道霸着岑家的家産。現在大山一不在,她就撺掇小錦和自家人作對,實在太過分了。”
“小錦年紀小,不懂事,遲早把家産都交到馮香梅手裡。”
“大山出不來,馮香梅哪裡會安心待在梨花溝?肯定帶着家産另嫁。”
“前幾天不就出去了好多天都沒回來嗎?說不定已經找到下家了。”
“我個人丢臉事小,這是把整個岑家的臉扔在地上踩啊。”
……
夫妻倆一人一句,說得岑老頭火冒三丈:“這事你們别管了,我來解決。”
他一個當爺爺的親自出馬,還能借不來一套首飾?
不對,不是借。
是直接拿回來。
首飾雖是陳麗英的嫁妝,但陳麗英嫁到了岑家,那就是岑家的東西。
給大山媳婦原本也沒問題,問題是既然當了岑家媳婦,至少也該給岑家生個兒子吧?
可大山兩個媳婦,都沒能給岑家留後,還好有二房這邊。
大山如今看來多半也回不來了,馮香梅要改嫁、岑安錦要結婚,都随她們去,他很開明的,不會為難她們。但是,岑家的東西,得留下來。
對,岑家的東西,她們這些外人不能帶走。
不僅僅是首飾,還有當初分家分給大山的其他東西。
還有什麼來着?
好像分了套櫃子?
還有什麼呢?
桌椅、鋤頭、幾十斤糧食……記不清了。
算了,這些不重要,反正那個家裡所有一切,都是大山掙的。大山掙的,就是岑家的,隻能留在岑家。
岑老頭心裡想清楚了,腳底生風,走得飛快。
遠遠的,他便看到岑大山家院子裡圍着一堆人。
他們看什麼呢?
難道大山回來了?
可千萬别回來……不是,别這個時候回來。
岑老頭加快腳步,很快便靠近岑大山家,還聽到了“嚯嚯”的磨刀聲。
大山真回來了?
岑老頭腳步一頓。
随即又想,回來了也好。畢竟是親生兒子,他也不希望他真的出事。
而且,大山懂事又孝順,讓他把首飾拿出來,他肯定會聽話。
岑老頭重新向前走。
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人忽然問:“小錦,你磨刀幹什麼?”
“我有預感,今天會有人上門找事。”岑安錦清脆的聲音傳出來,“我這是自衛呢。”
原來是小錦在磨刀。
不過,有人上門找事是什麼意思?
總不能是說……
“岑伯,你來了。”有人一回頭看到岑老頭,故意大聲道,“小錦,你爺爺來了。”
人群“嘩啦”散開一條道,然後齊刷刷盯着岑老頭。
岑老頭:“……”
“爺爺,你來了?”岑安錦一邊打招呼一邊擡起頭,卻并不看岑老頭,而是将手裡的刀舉起來,微微眯着眼打量,好像在看哪裡沒磨好。
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看熱鬧的人群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岑老頭脊背也微微有點發冷,但他很快便忽略了那點不自在——他可是岑安錦的爺爺,晚輩必須孝敬長輩,怕什麼?
不過,因為那把寒光閃閃的刀,岑老頭還是客氣了許多,拿出爺爺的溫和:“小錦,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在玩刀?傷到自己怎麼辦?”
“沒辦法呀,爺爺。”岑安錦繼續低頭磨刀,“現在我爸不在家,老有人覺得我和我媽弱小,三天兩頭欺負上門,又沒人能幫我們。我拿着刀,可能會傷了自己,但也概率能砍死敵人;我不拿刀,卻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傷在敵人手裡。爺爺你說,我是該拿刀還是不該拿刀?”
“誰三天兩頭欺負你?”岑老頭說,“你怎麼不給爺爺說?爺爺幫你做主啊。”
“好啊,我現在跟爺爺說。”岑安錦這才看着他道,“是二伯一家,請爺爺為我做主吧。”
岑老頭聽到三天兩頭的時候,就自動忽略了廖素英的事。
聽到岑安錦這樣說,頓時被噎了下,随後便道:“别亂說,你二伯怎麼會欺負你?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或者是有人從中挑撥。你二伯母……”
“諸位都看到了吧?”岑安錦站起身,拎着殺豬刀在破鍋上敲了一記,打斷岑老頭的話,對着看熱鬧的衆人道,“這就是我的好爺爺,在聽到我被欺負後,連問都沒問,就直接說是誤會。這心,怕是已經偏到胳肢窩去了吧?”
人群頓時議論紛紛。
“這岑老頭确實偏心。”
“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叫小錦不是男孩呢。”
“拉倒吧,跟男孩女孩有啥關系?他對大山也不好啊。”
……
岑老頭聽到一堆“偏心”,有點着急,忙不疊想解釋:“我隻是……”
“哐當!”岑安錦又在破鍋上敲了一記。
等衆人安靜下來,她馬上接着道:“我爸出事到現在,已經有半個月了。我這位親爺爺,除了第一天過來看了眼,大罵我們家給他丢臉以外,就再也沒來看過一眼。我爸隻是運氣不好,卷入兇案中,連警察都還沒判他的罪,你這個當爹的,卻急急忙忙給他定了罪?這是親爹該有的态度嗎?”
絕大部分父母,在發現孩子卷入兇殺案中時,第一反應肯定都是相信自家孩子。
這些人可能各有缺點,但在愛孩子這一點上,基本還是一緻的,一時間各種譴責的眼光,紛紛落在岑老頭身上。
“我們老岑家清清白白幾百年,從來沒人進過局子。”岑老頭有點惱羞成怒,梗着脖子道,“岑大山被警察帶走,就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