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群廢物。”
“盯着淵界的人最近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就,修淺染好像時不時會去妖殿走動走動。”
窗邊飛來一隻白鳥,擇韶擡手接住它:“那日事妖族死傷慘重,如今四百年過去,上官翩自顧不暇,掀不起什麼風浪。隻是鳳凰的飛升陣對天界其他人的記憶有影響,但修淺染……”
她比較特殊。他捏着下巴沉思:“無論記不記得,的确安靜得過分。要不要找個時機把她除掉?”
“小韶,不要妄生事端。”
見那略微青澀的面龐對自己一笑後便愈行愈遠,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自己的話,災離整了整思緒,合上書,亦閉上了雙眼。
“年輕的神靈啊,您為何徘徊于此?”
“您根本沒有深惡痛絕的罪孽,為何一心來這裡?”
“徊川徊川——徘徊此川——”
……
遍地血紅的彼岸花分明沒有靈識,四周卻充斥着咿呀溫柔蠱惑的聲音。徊川望不到盡頭,血紅的川流隻向着遠處的黑暗不斷湧動。
被稱為年輕的神靈之人并未回應,隻以璀璨的雙瞳凝望眼前的川流不息。火紅的裡衣襯着如雪的外袍,也襯着烈如火焰的花地,似誤入的魂靈,落寞而孤寂。
“神靈大人。”
徊川中央那株花通體黑色,個頭比周遭小了一圈,開的也沒有周遭花好看,半合不合的花瓣萎萎縮縮着。
“回去吧,神靈大人。”
“您身後的神,已然靜等多時。”
年輕的神靈訝然一瞬,不可置信地回了頭。
“阿祈,阿祈。”
他聽到了這樣的呼喚,長發散落飄揚,連同束發的金絲線都随他目光飛向面前黑袍之人。
……
涼落祈睜開眼睛,對上了頭頂明亮的紫色。
“……阿祈。”
又是一聲呼喚,涼落祈明顯感覺這聲呼喚裡帶着些許遲疑,眼前突然模糊中,清晰間才後知後覺眼側劃下一抹冰涼。
他眨了眨眼,擡手撫上放到眼前,是眼淚。重新将手垂在床側,涼落祈愣了許久,才對那雙紫瞳道出一句:“……我是金凰。”
紫瞳愣了愣,挪了身子,筆直坐到床側,輕輕嗯了一聲。
“我做了個夢。”涼落祈側頭望向窗外的晨曦,“因為太過冗長,所以回想起有些模糊。”
“嗯。”十傾曜靜靜聽着涼落祈緘默後緩緩說出的夢境,夢裡有南山,有臨魚,有卝生。有山鬼,有上官府,有衡霧尋和付逍,有紅蓮和聞玉,有鬼鏡和墓笙。
有绾渡,也有十傾曜。
他夢到過去很多事,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是他遺忘了的過去。
那是幾百年前?在此之前他還遺忘了多少?如今重新想起,有些暈眩。
他忘了很重要的事,忘了在北方懸崖的山巅邊發生了什麼。
“都過去了。”十傾曜見他起身,遞過去一盞清茶。涼落祈道了謝接過,唇邊話吞咽幾次後,将茶一飲而盡道:“南山,落峤,鶴樾,卝生,不能說遊盡一遍,也算都已去過,唯獨白洲,從未來過。”
十傾曜愣了愣,低笑着問:“阿祈與此地是有什麼關聯嗎?”
“此地有一位舊識,不曾來此,是不想讓他卷入災禍。”那位故人,顯而易見不是十傾曜,但他終究沒能說出全部。
涼落祈輪回後初下人界時就對此地沒由來心生畏懼,即使之後緩和過來,四百年間也從此再沒來過。如今令他在意之人裡,白洲或許同十傾曜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如今身份他已知,十傾曜曾為他做的種種他也已知,他不知如何還了這份恩情,也無法問出如今身居高位的他“為什麼還要繼續幫我”這種話。
最後的記憶定格在十傾曜死在自己懷中,你是如何消亡死而複生,在自己的輪回你的計劃是什麼,你我之間還發生過什麼,還有你心口的那處疤現在愈合了嗎……
他都問不出。
“……小十。”
再次對上他的目光,涼落祈朝他伸出了手,十傾曜應聲回握,便聽他道:“我時常會想起一些散落的記憶,也就任由它們飄零着。我不知道記得的這些是痛苦還是不幸,但終歸還要繼續背負。”
“你我如今……重來白洲,過去被我擱置的兄長,歸錦和冥王之間定有還未發現的事,歸錦之死很倉促,帝師和擇韶應也知曉些什麼。”
“還有這次的碎魂一事。”
“以及我的輪回和小十你。”
涼落祈不自覺緊了緊手,餘光正瞥到手腕處金絲上穿的那顆紅豆:“我會逐漸找清真相,我們之間若算不上命中注定……也算舊友重遇吧?這一次,小十請允許我……陪在你身邊!”
也許我,能有報答你的機會。
他态度十分堅決倒是讓十傾曜啞然,十傾曜說不出此時的心情,隻表面不動聲色:“這算金凰大人的祈願嗎?”
涼落祈老臉一紅:“小十!”
十傾曜淡淡一笑,收了笑意鄭重道:“那便祝阿祈和我,順利尋得真相,得償所願。”
兩手相握,金絲從十傾曜袖中鑽出頗為歡樂地圍着兩手亂竄。看着那顆紅豆,涼落祈突然想到什麼,還是鄭重先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