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橫:“……誰下的令?”
周時揚搖頭:“當時場面混亂。殺馬的内侍說,來傳令的是身着鐵甲的大内禁衛,他不認識,也沒太注意對方長什麼樣。”
“但那個禁衛,傳的是東宮口谕。”
負責馬場的内侍隻管聽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别的根本沒膽多打聽。
上面的人怎麼吩咐,下面的人就怎麼做,多的不管。
然而周時揚根本沒下過那樣的口谕。
有人假傳了東宮令旨。
宋雲橫:“皇貴妃手下的人。”
隻有她才有這個膽量,敢命人假傳令旨。
可一道口谕,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孤将此事禀明父皇,他下旨讓孤,羽林禁衛王統領,以及,”周時揚定定看向宋雲橫,“鎮南侯世子,一同追查此事。”
受傷的是鎮南侯世子宋雲橫。
即便真相被湮沒,景安帝也要給鎮南侯府,給朝廷百官做個姿态,免得太子一黨的官員心生不滿。
“因此,”周時揚倒是有些高興,“雲橫,你得随孤同去馬場調查。”
宋雲橫:“我腿有傷,行走不便。”
他們都知是皇貴妃所為。
都知皇貴妃的手下一定已經将所有證據消滅。
無論如何調查,都查不出一丁點對貴妃不利的證據。
走個過場而已,最終的“結論”隻會是“一場意外”。
宋雲橫不想再多管。
這次不成,往後皇貴妃還會使用别的手段暗害太子。
除了她,還有許多人想要将太子置于死地。
各種針對周時揚的陰謀詭計,暗殺陷害,層出不窮。
上一世,是他替周時揚掃清道路,替他擋下不少明槍暗箭。
如今,他不想再做這些。
倘若沒有自己,周時揚對付不了皇貴妃,那是周時揚能力不濟,是他命該如此。
更何況,最終坐上龍椅的,并非周時揚而是周時疑。
周時揚死在别人手上,好過在他宋雲橫手上再死一次。
“殿下要去馬場,侯府會派親衛,代替我随殿下……”
“雲橫,”周時揚輕輕一笑,“當時的情況,隻有你最清楚。”
“這事如今也不急了,等你傷好後再去也成。但父皇下的旨,你必須得随我一起去。”
他調戲似的:“或者,我一路抱着你,你無需走動。”
宋雲橫:“……”
周時揚态度堅決,又什麼心機手段都用上了,宋雲橫無法推脫,隻能和他一同去往馬場。
二人坐上馬車,周時揚仍舊同往常一樣,一路殷勤備至。
宋雲橫冷着臉不搭理,太子也不氣惱,繼續找他說笑。
宋雲橫索性閉上眼睛,假裝小睡。
周時揚方才微微一歎,讓他安靜休息。
一個時辰後,馬車抵達皇城附近的馬場。
馬車停穩,周時揚伸出手,想要去扶他。
宋雲橫視若無睹,自己走下馬車。
他是習武之人,腿上一道擦傷,不宜劇烈活動,還不至于到走不了路。
周時揚手頓在半空,自嘲似的笑了笑,收回手跟上了他,放緩腳步陪他并肩而行。
一行人剛入馬場,入口處坐着一人,見了他們,即刻起身上前:“見過太子殿下。”
這人雖口稱殿下,卻鼻孔朝天,态度十分倨傲。
宋雲橫認得此人——景安帝身邊的内侍,姓孫。
這個孫常侍,原本是皇貴妃身邊的人,因“忠心耿耿,材優幹濟”被提拔到了景安帝身邊伺候。
——實則,還是皇貴妃的人。
以天子之名,傳貴妃之令。
皇貴妃的親信,在太子面前自然不怎麼恭敬。
尖銳嗓音陰陽怪氣:“陛下有旨,給殿下指派了殿前司的能人,協助殿下調查鎮南侯世子墜馬一事。”
景安帝此前下旨,責羽林衛的王副統領調查此事,如今又派了制衡羽林衛的殿前司——
王統領微怒:“恐怕不是陛下的旨意,而是貴妃娘娘的旨意吧。”
“殿前司的人來,也恐不是調查,而是阻礙羽林衛辦事——”
倘若還留有什麼蛛絲馬迹被他們發現,殿前司的人一定會消滅證據。
“妨礙,搶功,監視。貴妃娘娘打得一手好算盤。”
“王統領,怎麼說話的,”孫常侍尖聲尖氣,“貴妃娘娘的旨意,不也是陛下的旨意。”
“你們羽林衛辦事不力,沒行到護衛之職,才導緻宋世子墜馬。陛下派殿前司前來,是為彌補你們的過失。”
“放……胡說八道!”王統領被他一通數落,大怒,“誰人不知,這是你們殿前司暗中下的手!”
孫常侍:“荒謬。王統領,說話要講證據。你無憑無據,信口開河,污蔑貴妃娘娘。羽林衛能力不足,空口污蔑倒是有一套。”
“行了。”周時揚出言制止了二人的争吵。
他心中雖不悅,但景安帝下的旨,隻能被迫接受:“殿前司的人呢?來了嗎?在哪?”
“早來了。和下官一起來的。”孫常侍一臉傲慢,“他不就在殿下身後嗎。”
這話一出,周時揚一行驟然色變。
随着孫常侍的話音落地,周時揚旁邊突然多出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