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橫大步離開東宮,心中思緒紛繁。
周時揚替他謀求羽林衛副統領的職位,想讓他掌管禁軍,方便以後替東宮辦事。
但他已直接把話挑明,周時揚縱使十分不舍鎮南侯府這一助力,應該也不會明知無用,再浪費時間哄騙他了。
就這樣吧。
他和周時揚再無瓜葛,便是最好的結局。
宋雲橫大步流星,很快走到通往永泰殿的岔路口。
忽然間,一道人影仿佛憑空出現,立在了眼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陸柒那張詭豔的臉突兀地撞入眼中。
他帶着駭人的獠牙面罩,那雙昳麗的桃花眼卻微微一彎,笑意灼灼。
陸柒雙手背在身後,斜着半個身子,靠近宋雲橫。
動作如神采奕奕的少年郎那般靈動、鮮活,卻莫名給人一種強大而蠻橫的壓迫。
“雲橫世子,”陸柒用餘光瞥了一眼通往永泰殿的道路,“今日不去永泰殿了?”
宋雲橫不露聲色端詳對方一眼:“不去了。”
随後擡腳繞過他,繼續朝宮門方向走。
陸柒被甩在身後,仍舊保持着雙手負于後背的姿勢,隻用足尖一旋,立刻轉了個身,跟上了他。
“我有個疑惑,想請教世子。昨日世子為何會去永泰殿?”
“聽聞永泰殿曾是某個前代明君的寝宮,因此内廷一直派人打掃修葺,即便空置百年,依舊光亮如新。”
陸柒笑意盎然的眼中忽然鋒光一閃,“永泰殿和其他的空置宮殿不同,宮中那些宮女内侍向來繞道而行,不敢靠近。”
“請問雲橫世子,昨日因何去往永泰殿?”
他負着雙手,圍着宋雲橫繞來繞去,此時繞到宋雲橫身前,倒退着走,同他正面相向。
宋雲橫腳步不停,目不斜視:“散步。随意走走,并無目的,無意之中走入了永泰殿。”
“哦?”這個理由,陸柒顯然不信,“永泰殿有宮人掃灑,殿外的花園卻無人打理。”
“花園中野草叢生,鮮花凋零,隻适合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卻不适合散步。”
“皇宮裡有的是花團錦簇的地方供貴人散步,世子卻偏偏走入了荒廢百年的永泰殿花園——”
“這怎麼想,都不合常理。”
“當然,”他又漫不經心解釋,“我去那,自然是為了殺人滅口。世子莫非也同我一樣?”
宋雲橫沒理他,繼續朝前走。
“世子走這麼快幹嘛,”陸柒繼續跟着,“世子難道就不好奇,我究竟在那裡做什麼。”
宋雲橫:“你們殿前司的事,和我一個鎮南侯府的人無關。”
“确實無關。”陸柒自顧自解釋,“但我可沒做什麼壞事。”
“你們羽林衛中,那些王家,謝家,崔家,沈家……各家子弟并不齊心,為了權職,沒少明争暗鬥吧。”
“殿前司呢,也無可避免出現一些這樣的龌龊。”他不屑一笑,“原本就是出身不同的江湖中人,以前在武林中就有勾心鬥角的争端。如今被貴妃招來為朝廷效力,有幾個心術不正的左道旁門也混了進來。”
“他們懷有二心,手腳也不幹淨,被我發現,于是降下處罰。”
“當然,是以江湖規矩。”
直接格殺。
“我消滅一隻老鼠,是在行善而非為惡。啊,這是江湖恩怨,和我個人的一點私事,和朝廷,和貴妃都無關。”
“雖說即便被巡邏的禁衛發現,我也無事,但要交代緣由,未免有些麻煩,我不喜歡同無關緊要之人浪費口舌。世子出手相幫,省去我不少麻煩,我心中甚是感激。”
宋雲橫一字沒問,陸柒卻主動把一切詳細告知于他。
但對方語氣輕浮,所說之話究竟幾分可信,難以分辨。
說什麼不喜歡浪費口舌,卻喋喋不休的一直說個沒完,似如破了洞的話簍子。
宋雲橫仍舊沒理會,陸柒也絲毫不在乎。
但解釋完自己的行動,他又尖銳地将話鋒指回宋雲橫:“雲橫世子,你究竟為何會去永泰殿?”
“我說過了,”宮門已在眼前,宋雲橫冷漠重複,“散步,随意走走,沒有目的。無意之中走到了永泰殿。”
“無意之中——”陸柒拖長了語調,“這麼說,我和世子相逢,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哎,世子,雲橫世子——怎麼就走了。”
看着離去的背影,陸柒輕佻神色未變,眼中卻有鋒光閃過:“一見面就将我按在懷中,還摸我的臉,讓我心跳加快。如此冒犯于我,這事就不打算提了?”
宋雲橫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
……
乘上馬車回到侯府,天色已暗。
穿過小校場旁的長廊時,瞥見十幾個親衛或躺或坐,橫七豎八散亂在校場裡,氣喘籲籲灰頭土臉的,宋雲橫腳步一頓。
“怎麼了?”他疑惑問,“做錯了什麼事,被罰了?”
“見過世子。”一親衛見到他,趕忙撐着地面費勁地爬起來,朝他回話,“并非被罰,隻是……”
親衛一聲哀歎,語氣卻平和:“剛同人比武,被打的。”